弯弯的月牙嵌在头顶夜幕中,月光从后方照来,令他脸容有些不清楚,高大峻拔的轮廓仿佛镀上了一层银绒,显得柔和了不少。
此时的颜公子与之前喜怒无常令人生惧的人截然两人,苏铮愤怒的心潮不由得慢慢平和下来,有些困惑地眨了眨眼。
他说他好心好意将她带出来?
他是在帮她?
手腕上还残留着被握紧时干燥温暖的触感,细细回想,方才虽如何也挣脱不开,但他的力量很柔和,仿佛无处不在却不至于弄痛人的潮水,充满一种包容的意味。
苏铮明白过来,脸略略发烫起来,垂下头低低地道了声:“对不住,误会你了。”
从结果上来看,对方确实用自己的方法将她从那个乌烟瘴气的地方解救出来,而她一路挣扎不说,还大骂他是流氓,心里更是将他咒骂了千百回……
这样算不算恩将仇报?
可当她看到自己的手,她又竖起眉来。
她手上伤口真的很多,经过金鹏的野蛮抓住和颜公子的故意弄疼,又一直挣扎用力,小伤口变成了大伤口,大伤口更是开裂得厉害,血污黏了一手,风一吹伤口就刀割盐浸般地疼。
真的,很疼啊。
若不是一再强忍着,眼泪都要飙出来了,想到这里,她又莫名地觉得委屈。
对颜公子来说,苏铮是面光而立,稀薄的月光下表情清晰毕见。此刻见她绷着脸,眉心牢牢凝着,看起来就像一个生闷气的小孩子,倒是怪可爱的,不禁就笑了。转而又意识到她也的确是个孩子,站直了还没够到自己的胸口,不由敛了笑,口气也松了一分:“快去寻个大夫治治吧。”
苏铮仰头看着他:“你我素不相识,你把我从那里弄出来就是为了让我去找大夫。”
“那你以为我是什么目的?”
苏铮心里有猜测,却不敢说出来,她不知道说出来之后等待自己的是什么。说实话,刚才这个男人迅速变脸的功夫让她心有余悸。
不管是真还是假,这人生气起来都让人觉得害怕。
苏铮摇摇头:“那,没事的话我先走了。”看他没阻拦,苏铮退了一步,又往右边走了一步,又看看他,然后从他身边走过去,起先还是慢慢地走,但不知为何越走心里越是发毛,忍不住小跑起来,最后撒开了脚往前冲,几乎是以逃命的架势从进来的地方冲出去,那速度,好像有鬼怪在追赶一样。
颜公子扭头看着她狼狈逃窜,莫可奈何地轻笑摇头。
一口气跑出来,苏铮频频回头没见有人追来,终于吐出一口浊气。
吓死她了,刚才没觉得,现在还真是阵阵的后怕,那可是个她完全不了解又完全抵抗不了的人啊。
她猜测刘阳回头发现花瓶里的东西不见了,一定会派人出来找到,便不敢耽误,也没去找什么大夫,再说都这么晚了,在这个小地方要找到一个肯看病的大夫也不容易。她径直赶向一个地方。
那是一条白天就很冷清的老街,晚上这会儿更是黑漆漆的,不见一个人影,但是远远地依稀还能看到一家粥铺里还透出些许薄光,年纪不算大的老板哼着荒腔走板的调子正在一块块地插回门板。
苏铮赶在他放下最后一块门板前过去扒住门:“我是来交差的。”
老板看了她一眼,不满地埋怨道:“来得真慢,再迟一会就不等了。”他让开身子让苏铮进去,落好门闩,带头往屋里走。
粥铺里面有十来个平方的空间,泥土地,老木桌,屋顶低矮,又兼之光线浑浊,看起来相当的逼仄阴暗,且空气里弥散着一股很不好闻的气味。
苏铮早晨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还以为走错地方了,但事实是,这个老板就是给她化妆的人,有一手高超的变装技术,苏铮猜测他是徐老大手下的一名技术人员。
店老板敲敲里屋的门:“人来了。”随后就坐到一旁研究起一只眉笔,一副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样子。
苏铮见怪不怪,自己推门进去。
里面是三奇,正躺在床上不知道想什么,她推门时正好他翻身起来,从头到脚看了看苏铮,笑道:“终于回来啦。其他人早就撤了,就你不见踪影,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呢,可急死了。怎么样,东西可曾到手了?”
苏铮看着他以安逸的姿态说出担心的话,心里很是不以为然,还有点淡淡的不平。
虽然一开始就是交易,但自己在刘府那么辛苦那么危险,他说以为出事了,其实她确实是差点出事了,可他却什么都没做,躺得倒是安安稳稳的。
就算是最普通的合作伙伴,也没这么冷漠的吧。
她不禁想起颜公子,那个人不声不响地就把自己带离刘府,相较起来,他真的像救星。
苏铮把思绪收回,点点头说:“拿到了。”
三奇眼睛一亮:“快拿来我看看。”
苏铮背过身,从腰上解下那块不知名金属递给他。三奇双手郑重地接过去,放在手上感受了下重量硬度,喜上眉梢道:“就是它了,错不了,到底是到手了!”
苏铮闻言松了口气。她其实很紧张。她之所以认为这块不知名金属就是徐老大要的东西,一个原因是因为它藏得隐秘郑重,第二是其各种特征都挺符合要求的。但毕竟她之前没见过这玩意,不能完全确定,此时见三奇这么说才终于将一颗心放回肚子。
她提醒兴奋得快没边了的三奇:“那我的事是不是可以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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