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约很是吓了一跳,手下一抖,窗扇被她完全推开,夜风从外面呼啦啦吹进来,烛火摇晃,满室透凉。
已经窝在被窝里的苏觉奇怪地钻出脑袋,看看苏铮,又冲婉约道:“二姐你开窗做什么?冷。”
婉约赶紧关窗:“刚才打死了一只小虫子,我将它丢出去呢。”
“唉,二姐你也敢打虫子了?那你记得要洗手再睡觉。”
婉约有些讪讪,对苏铮说:“那我去洗手。”房间小,苏铮又不喜欢在房间角落里摆脸盆放水什么的,而是在隔壁耳房静置一盆清水,以备所需。
看着婉约纤细的身影消失在帘子后面,苏铮歪歪头,也不去多想,动手脱外衣,脱到一半,她想起什么,对大半张脸蒙在被子里只剩下两只大眼睛闪闪发亮的苏觉说:“阿觉,你现在快六岁了,也念书了,什么时候自己一个人到西边去睡?”
苏觉一下子土下了脸,往被子下面埋得更深,支支吾吾地说:“我不想去,那里黑乎乎的,只有我一个人……”
苏铮笑道:“怎么会是一个人,我和你二姐不是都在这里吗?中间就只隔一个厅堂,只要大声点说话,彼此都可以听得到,你还怕什么?”
苏觉不说话了。
因为年纪还小,又刚入学没多久,所以学堂里的夫子还没教到“男女授受不亲”或者“男女七岁不同席”此类的东西,所以苏觉脑子里就没有应该和姐姐们分开睡的念头,而且他长这么大,没见过爹娘,都是和两个姐姐同吃同住这么一起过来,一时间要他一个人守一个屋子,他有些接受不了。
于是嘟着嘴,两只小手揪被套上面绣上去的花。
苏铮觉得他这么闷闷不乐的很可爱,上去摸着他的头发半是正经半是逗他:“连一个人睡都做不到吗?那要是有一天大姐二姐都离开你了。你一个人可怎么办?你不能老是这么依赖我们啊……”
苏觉一骨碌爬起来连声问:“你们要去哪里?不能带我去吗?”
苏铮笑,桌上的烛火在她黑白分明的眼眸里闪烁,明亮又萧然:“人长大了,就有自己的路要走,有自己的事要做。不是想要带上谁。就能带上谁,也不是想要跟谁走,就能跟谁走的。兴许到了那个时候。我要你跟我走,你还会不肯呢。”
苏觉不理解,他刚想再问,后面就响起了婉约有些发冷发硬的声音:“大姐什么时候会离开那说不定,但我是绝对不会丢下小弟不管的。”
苏铮皱了下眉,转头便看见婉约立在耳房通向卧室的入口,一半身子藏在帘子后面,露出来的半边肩膀因为只穿着中衣,而显得分外纤柔。有种弱不禁风的美感。
她头发已经劈落下来,青丝如墨,更衬得五官精致如白瓷娃娃,只是此刻她一向温顺的神色有些冷漠,瞥了苏铮一眼,就走到床边。拉开被子躺进去,正好挨着苏觉躺在外侧,将苏铮挤得没位置坐。
苏铮从来没见过她这样,困惑的同时心里也有些发恼,皱眉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也没说丢下阿觉不管。他听不明白,你也不能理解我的意思?”
婉约侧着身子半搂着呐呐不敢说话的苏觉,睁着眼睛不知看哪里,侧面很优美,又有些莫名的尖锐:“我也没什么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大姐你来去进出认识的都是那些了不起的人物,大概很快便能从这个小院子里出去享福,那剩下来自然就只有我和小弟了。”
苏铮起初还没听明白,过了半晌才意识到她指什么,不禁给气笑了,又想到她刚才偷窥的行为,当下什么话也不说了,挥手扇灭蜡烛,脱了外衣鞋子就躺进自己靠在窗户下面的小榻。
一夜默然,翌日还是如往常那样早起,沿着院子跑步,拉伸,打拳。
如今她练习太极拳也有了很大的进步,从最初的摇摇晃晃不协调、吃力,变成了轻松自如、游刃有余。所练习的套路也从简单基础的十六式,进展到四十而式,动作不但多了,也复杂困难很多,但她仍旧驾驭得很稳当,疾缓有度,松弛得当。
每一掌起,每一掌落,都能感觉到血管里血液空盈的状态,有种全身细胞都张大嘴巴呼吸的畅快感。
要是原本自己的身体,几个月内就有这样的成绩,那是不可能的,苏平安这具身体就像天生开了窍似的,使用起来格外流畅到位得心应手,以致于苏铮都有些嫉妒了。
收势,静气。
苏铮稳住自己缓慢深呼吸,天刚亮透,清晨的空气犹含大量水汽,凉沁清爽,虽说二氧化碳多了些,但呼吸到肺里着实舒服得不得了。
她握了握自己还缠着纱布的手,不知为何,她觉得今天一套拳打下来和平时有隐约不同的感受,视野分外清明,两条胳膊酸麻发热,但这也难说不是昨日在梅府编织竭力的后遗症。
“嗯?”她忽然有所感应,猛地抬眼望去,只见婉约披着一件衣服站在廊下,她皱了皱眉毛,她怎么起得这么早?
因为不想让别人,包括家里的人知道她有打拳,所以每天天没亮她就起来了,连过年那会大雪飞舞之时也不例外,所以一直以来谁都没有发现她这个小秘密。
倒也不是见不得人,她只是不想费力气撒谎解释自己是怎么会这种奇怪的拳法的。
“婉约早啊。”她想了想反正被发现了也没什么,索性若无其事地先了招呼。
婉约怔了怔,看苏铮的眼神片刻的怪异,接着垂下头去:“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