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刹听得小龙那看似不找边际的话,心中却是隐隐有所触动,随即将一枚白子置于棋盘右上角以示尊敬。小龙见状笑道:“前辈此举倒也瞧得起小子。”说着拈起黑子落于棋局左下角,透露出浓烈的对敌意味。
棋刹见小龙甫一出手便气势如此,不禁于心中暗笑,略略思忖后又落下第二枚子:“小娃娃,你且说说,应将棋局比作何物才是恰当?”小龙不假思索紧贴白子又落一黑子,继而笑道:“依小子看,棋局如战局。”
“小娃娃所言不错。”棋刹欣然点头,道:“这棋局自双方落子开始,便犹若对垒双方真正交锋。棋子攻守进退,便是双方军士角力厮杀;执棋二人,宛如各自营帐中运筹的军师智囊。”小龙道:“战场中的阴谋阳略和排兵布阵,棋局中亦是无处不在。不论棋局抑或战局,每出奇招,剑走偏锋,觉来均是畅快淋漓,令人甘愿沉溺其中,不能自拔。”
棋刹闻言不禁多瞥小龙一眼,道:“小娃娃倒是颇为豪气。”小龙轻笑道:“若无鲸吞天下之豪情,又如何能驾驭心中棋子、诸生万民呢?”
二人这般你一言我一语,已然落下不少棋子,期间偶有攻守,也只是一触即收。
凉亭外,众人注视着对弈双方,此时也不禁轻声讨论起来。轩紫雨对棋道一窍不通,遥见棋盘上黑白棋子的数目相差无几,心中难免焦急:“你们谁能告诉我,现在究竟哪方占优?”一枝柳即刻示意她噤声,道:“轩姑娘,观棋不语。”
箫梁压低声音道:“小龙的攻势十分凌厉,但一时半会还无所建树;反观棋刹控局虽一直不温不火,却能每每于千钧一发之际化解对手攻势,不愧是侵*棋道多年的前辈。如此看来,目前还是棋刹略占上风。”不待轩紫雨完全理解箫梁的意思,一旁蓝蝶又道:“这龙许素来人许大,难保不是在故意示弱。何况倘若心中无甚计较,他还能如这般泰然么?”
棋刹再一次险之又险地破解开小龙围势,笑道:“小娃娃,一味强攻绝非智者所为。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见事不可为,自当及时收手留下余地,不然只会沦为强弩之末。”小龙见状面色如常,丝毫不因攻势被破而显露疲软:“前辈所言甚是。”
这点言语之间,二人手下不停再度交锋一次,攻守之间亦是多有出彩之处。
棋刹一遍遍化解小龙凌厉攻势,忽的手拈棋子只是不落。小龙等了一阵,遂问道:“前辈为何拖延许久?”棋刹深深呼吸良久,见小龙依旧脸色泰然,不由赞道:“博弈极耗心力,小娃娃你与老夫对阵良久竟无丝毫疲态,这份心志委实太过惊人。”说着他以长袖拭去额上渗出的一层细汗,这才将那枚棋子正置棋盘之上:“棋逢对手着实是人生一大快事,小娃娃,这一局却是老夫赢了。”
“什么?”观棋众人驹吃惊,即刻凝神望向棋盘,只见局中黑子数量虽多,却只能散乱于角落各自为营;反观白子数量虽然占了劣势,依然将黑子的四方主位牢牢控制,容不得黑子再有丝毫异动。
“正如小娃娃所言,棋局如战局。战场有战阵,棋局自然也有棋阵。老夫这一手‘四方肃穆阵’便是由兵阵演化而来,如今只差一个阵眼便可发动。”棋刹一言及此不禁莞尔,道:“娃娃,下一回合白子落下的那一刻,便是老夫胜出之时。”
见棋刹豪迈大笑,小龙神情滞了一阵,忽的也浮现出释然笑容:“看来前辈方才防御小子十数次攻势的同时,便已在暗中布阵了,当真是老谋深算。诚然,棋局如战局,前辈虽明瞭兵阵之法,却又不知是否知晓兵阵真正的精髓所在?”
“兵阵之精髓?”棋刹笑声戛然而止,随即慌忙细看棋盘,片刻之后神情大变:“难道是……阵中之阵?”
“不错!兵阵之精髓,便是在一个阵法中融合其他阵型,令其破无可破。前辈既知暗中布阵,小子又怎会不加设防呢?”小龙说着悠然落下一子,潇洒作揖道:“‘八门金锁阵’,棋刹前辈,承让了。”
众人此时再看棋局,但见小龙只凭一子,便使得原本各自为营的黑子牢牢锁住白子八方,四方肃穆阵已被囊括其中,无论如何也发动不了,顿时齐齐在心中喝彩。
小龙笑吟吟地望着皱眉苦思的棋刹,道:“不同于顷刻间致胜的四方肃穆阵,八门金锁阵还需选对阵眼才可发动。烦请棋刹前辈自这八门中选择一门,倘若堵上阵眼,此阵便不攻自破了。”
棋刹好歹稳定下心神,道:“自古以来,怯战者驹命丧战场。倘若没有背水一战的觉悟,定然无法力挽狂澜。”他以白子堵住“死”门,接道:“如何,老夫选的可对?”
小龙见状笑道:“前辈所言倒也不错,但不见识过真正的战场,是无法彻底了解战争实情的——若无对死亡的恐惧,又谈何对生命的渴求?若是军士们都无惧死亡,漠视他人甚至于自己的生命,那和只知杀戮的行尸走肉有何区别?”说着取出黑子落于“生”门,将局中所有白子行动一律封死,再无半点翻身可能。
“战争,既是对死亡的歌颂,从另一重角度讲,也是对生命的敬仰。”小龙悠然起身,余下棋刹痴坐当场:“棋刹前辈,我赢了。”
诗刹见小龙负手傲立行出凉亭,无奈笑道:“两平一负,我四人自然无话可说,相信不久之后便能在银月死谷再会。”箫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