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顶某处,一处黑暗深渊中。
孤舟缓缓飘荡于无沮暗之中,朝着未知地方前行。
段世箫对方才体内的异变心有余悸,立于船头的墨随忽然出言道:“你可知这里是何处?”
段世箫一怔,随即环视四周,然而周围唯有无沮暗,根本瞧不清楚任何物事,耳边则不住传来流水声音,显然正处于某条河流之上。
段世箫道:“什么都看不见啊,是哪里的深涧么?”墨随指着上方,轻笑道:“什么都看不见?你再瞧仔细些。”
段世箫仰头望向上方,突然眼眸被微微映亮:“咦?这些东西是什么?”
上方的无沮暗中,不知何时现出无数散发着微弱毫光的小球。但见无数光球漂浮不止,将黑暗略略驱散,瞧来有着梦幻般的美丽。
墨随于船头缓缓落座,款款而谈:“此处乃是阴河源头,上通人间,下抵妖界。在人界中,人心所滋生的悲伤、怨恨、憎恶、哀叹等等负面情绪汇聚于此,形成了这条无尽长河,万年流淌并不枯竭。”段世箫道:“那这些光球呢?又是什么东西?”
墨随道:“你且仔细瞧瞧,瞧瞧那些光球里面有什么东西。”
极上方的无数光球们缓缓飘落,段世箫的目光凝在最近的一个光球上,依稀瞧见球面上浮现出某人衣锦还乡的画面。画面上那人春风得意,夹道欢迎的众人无不露出崇拜神情。他仔细瞅了一阵,又将目光落在另一个光球上,但见一男子手携娇妻静坐于落日余晖之中,面前则是一片丰茂田地,画面温馨而又美好。
段世箫又凝视了另外几个光球,大多都是积极美好的景象。只是在这过程中,不时有光球颤抖着自空中坠落,最终落入那冰凉阴河之中,为无居水吞没,再也瞧不见半点踪迹。
墨随适时出言,语气平淡如水:“这些,便是梦想。”
阴河之上,黑暗之中,星点光球将无沮暗点缀,偶有坠落,亦有别样的美丽。
“人这一生,不论远大抑或渺小,或多或少都会有自己的梦想。梦想这东西最为奇怪,它既是诸界中最顽强的物事,便是神器亦无法毁灭。它又最为脆弱,只需一个轻易的抛弃念头,便会坠入阴河,为那无尽的怨念、憎恨以及哀叹所淹没。有的人活在世间,却因种种缘由而抛弃了梦想,行尸走肉般活着;有的人即便ròu_tǐ毁灭,心中大志依旧存在,仍能凭借一股执念托起梦想,于此地永生不灭。”
说到这里,墨随仰视上空,似有深意地笑了一笑:“你且仔细找找,说不定你的梦想亦在其中呢。”
水流湍急,载着孤舟不住漂流。茫茫深渊的尽头,却不知彼岸又在何方?
清澈大河之畔,一队异族装束的百姓神情急切匆忙赶路,且不时回头张望,似乎在提防着什么。
队伍最后方,一身材娇小的少女不住朝四下打量,小脸上尽是戒备神情。忽然,急行中的她步伐顿止,随之目光凝在河畔上的某处浅滩:“哎?那里有个人?”话音方落,队伍中便有一中年男子跑来拽她的胳膊:“小弥别多管闲事了,说不定那人也是个妖邪,赶紧回寨吧。”
“哪有见死不救的啊?”被唤作“小弥”的少女稍加发力,竟轻而易举摆脱了中年男子的束缚,随即快步冲到浅滩之上,连拍那昏死的黑衣男子的脸颊:“喂喂,你醒醒啊,否则就要被吃掉啦!”
见那男子鼻息如常,只是毫无转醒迹象,小弥只能伸手将其扛在肩上,随即步履如飞与队伍汇合。她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女,竟能毫不吃力地扛起一成年男子,这份臂力委实惊人。然而其余族人只瞥了一眼便继续赶路,显然早已习惯了。
段世箫只觉脑袋昏昏沉沉,四肢驹酥软使不上力,同时耳旁充斥了嘈杂人声,时间一长难免心绪烦躁。冷不防身体一阵腾空,随即被重重摔落某处,他大惊之下脑袋霍然清醒,睁眼一看,才发现自己已置身一处床榻上了。
片刻后,一阵清脆银铃般的嬉笑传入耳际。段世箫循声望去,但见一眉清目秀的异族少女立在一旁,好奇地瞪着大眼打量着自己:“哎?这就醒啦?我以为你还要再睡上好几天呢。”
“这里是……?”段世箫打量四下,发觉自己置身的竹楼内,所有器具设施的风格均迥异于中原;眼前这少女着一身水蓝长裙,纤细腰肢盈盈一握,虽未及碧玉年华,却已挽高发髻,装束奇异而又不失美感。如此看来,自己显然是置身一异乡村落内了。
“嘿!”少女见他神志游离,遂清喝一声,惊得他顿时回过神来:“你这身打扮应当是中原人吧,怎么会昏倒在萨尔温河畔的?”段世箫诧异道:“萨什么河?我不知道啊,这里到底是哪儿?”
少女笑着就要开口,不料远处忽有一阵惊叫传来,夹杂着怒斥吼叫声音。她脸色顿时大变,只抛下一句“你待在这里,哪儿都别去”,说完还故作凶狠地对段世箫捏了捏拳头,这才大步流星蹿出了竹楼。
段世箫只觉莫名其妙,却也依她所言老实呆在这里。然而片刻后,耳旁的惊叫怒吼中开始伴有凄厉惨叫,他越听越是心惊,终于按捺不住踏出了竹门。
段世箫绕着竹制楼梯走过一个拐角,随即视线大开,这才瞧见不远处的村口处,有诸多异族百姓手持兵刃严阵以待。站在他们对面的,是一虎背熊腰的大汉。那大汉浑身衣衫破破烂烂,健壮身体上多处挂彩,正张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