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开始下了。
漫天雨丝飘落而下,在天地间缓缓拉起一道优美的帘幕。时值早春,世间万物早已褪去冬季的素装,泛着点点的生机绿色。而此刻的雨水搭在人的身上,却依旧能够带来一阵阵的寒意,恍若寒冬依旧,春季尚迟。
而他,便是在落雨伊始,将一截碧绿色的剑锋深深地刺入此间众人中,唯一还有气力站立着人的胸膛。
达摩喇嘛装束的男子恨恨抬头,怒视着眼前白衣男子的脸庞,刚想说什么,胸腔内却是传来一阵撕裂的剧痛,令他眼前事物迅速化为一片漆黑。末了,他也只能不甘地低吼一声,双腿缓缓跪了下去,与四周成堆的尸体一样无力地倒在了泥泞之中。
白衣男子步履踉跄地将碧色长剑自他的胸口拔出,脸上分明也有了痛苦神情。他咬着牙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果然四肢百骸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伤口,尤以左胸那道伤口为最。那伤口宽两寸,几乎将胸口都对穿,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不曾伤到心脏。
“这伤,没有个把月怕是不能痊愈了。”白衣男子不禁低声感叹,随即恍然抬头,却又被淡淡的细雨模糊了视线了。
不合时宜的,他由衷地发出了一声低叹:“这雨,好美。”
道道殷红色的血液自全身上下流淌而出,将体内的点点热量也一并带走。他依靠着多年在刀口上舔血的经验,深知自己若是不能尽快找一个地方养伤,怕是也要随着周围这些达摩喇嘛,一道去阴曹地府报到了。
他深吸一口气,艰难地挪动着步伐想要尽快离开此地,可是才动一步,身体各处传来的剧痛便是立刻令他眼前一阵发黑。
渐渐的,身体各处已然痛得麻木,始终缭绕在鼻尖的血腥味道也不知何时闻不到嗅不着了。对此,他不禁自嘲一笑:“莫非我真也要死在此处?”他用起最后一丝力气艰难抬头,环顾四周以求寻到自救之法,却依稀瞧见前方不远处,正有一把纸伞朝着此处缓缓飘来。
“救…我……”
下一刻,他的视线骤然化为漆黑,如同先前的达摩喇嘛一般倒了下去,重伤的身体就这么落入脚下泥潭中,溅起一片昏黄泥水。
片刻之后,便有一顶素白纸伞悠悠飘到他的上方。
细雨飘摇,均匀地撒在伞面之上,汇聚成颗颗晶莹水珠,顺着汕点点坠落在他的面庞,最终碎散开去。那把素白纸膳静了片刻,随即伞面微翘,露出下方一袭紫衣来……
这里是一处朴素的农舍,其内摆放的桌椅板凳看起来都有些年头,但是似乎经常有人打扫,所以整间舍屋并不显得脏乱。他轻轻一嗅,四周弥漫着的芳香令他的神经也舒缓了许多。他又向四周环视了以下,发现屋子角落中有数个药匾,装载着一些不知名的药草,大约此屋的主人对药理也是颇为喜爱,丝毫不介意就寝之处整日弥漫着各类药物的芬香。
他尝试着动弹了一下身体,立刻就发现自己的伤口已然被尽数包扎好了。虽说依旧有阵阵疼痛感觉袭来,比起那日的令人窒息的痛感却要好过了太多。他努力回忆着那日的事情,脑海中的画面最终停留在那把素白的纸伞上。可惜当时他重伤之身视线模糊,没来得及看清那伞下人的模样。
“既然将我救回,又帮我包扎了伤口,应该不会是敌人。只是那伞下人究竟……”他犹自思忖,老旧的木质小门却是伴随着“吱呀”一声颤响缓缓被人推了开去。他循声望去,只见得一位紫衣女子步履轻盈踏入屋内。
紫衣女子似乎并没有觉察到床上那个昏迷了好几天的男子早已醒来,她只是自顾自地将背上的药篓放下,接着便开始将药草分门别类地平铺于药匾之上。
他也不打扰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忙着手中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看着她,他便觉得自己内心的那份属于江湖人的躁动便能稍稍平息,整日充斥在心间的杀伐欲念也能暂时地休憩下来。不经意间,她若有所觉,翩然回首,二人的目光顿时碰在一处。
二人俱用打量的目光看着对方,在经历了一阵短暂沉默之后,不约而同地又将目光移了开去。大约是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他干咳了一声,随即低笑道:“是姑娘救了在下吧?多谢了。”
紫衣女子听得他有些无措的语气不禁莞尔,忽而摆出傲然神情:“对待救命恩人是不是应该先报上自己姓名?看你一副老江湖的模样,难不成这点规矩都不懂么?”他闻声不禁一怔,倒不是为了别的,只因紫衣女子的声音清脆宛若黄莺,甚是悦耳动听:“姑娘说的是。在下箫梁,不知姑娘芳名?”
紫衣女子听得他的姓名不觉无声地默念了几遍,忽的才反应过来什么,冲着他做了个鬼脸:“你傻呀,你问我就一定要回答你么?”箫梁见她纵然做鬼脸之时也是俏皮可爱,那一点郁闷之情也是顷刻间消散无踪了,遂笑道:“无妨,姑娘什么时候愿意告诉在下了再说吧,还是要感谢……”
没等他说完,紫衣女子便是笑着截道:“好了好了,咬文嚼字的酸不酸?本姑娘芳名轩紫雨,你且好生记着。”箫梁怔怔点头,冷不防一团纱布朝着他面门砸来:“既然你醒了就自己把身上的绷带换掉,本姑娘可没功夫伺候你。”
轩紫雨将一匾药草均匀地晒在屋外的地面上,也没有多想便踱步向屋内。
“……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情了?”她嘴里犹自泛着嘀咕,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