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你如此说来,你父倒是一个刚烈之人。”沈恪嘴角微微上翘,一丝笑容稍显即逝,“今日你父让你前来,难道只是向本府告禀起义勇之事?”
韩端将目光看向足尖,嗫嚅道:“其实……其实家君令小子前来求见使君,是因为家里兵器不足,想向使君借一些兵器使用……”
沈恪面色平静,“竟然将主意打到府衙武库上来,想必你家也是无计可施了吧?但你可知,武库中的军械全都是有定数的,少了一件都要穷根究底,更何况你家所需不在少数。”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举,兵器没了可以再行打造,若贼匪攻破了韩家,日后想找人来使用那些兵器都找不到了。”
“危言耸听!会稽近十万户人口,难道除了你韩家,本府就找不出其他人来?”
会稽确实有几十万人,但又有谁愿无偿为官府击贼?这话韩端不想说透,怕沈恪恼羞成怒,于是便沉默不言,但其中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明白:我话已说尽,该怎么办,你自己决定。
果然,沈恪默然坐了一会,又开口问道:“你家尚需多少兵器?”
“刀枪各一千,弓盾各两百即可。”韩端没有讨要驽,这玩意朝廷管制得厉害,要了沈恪也不会给,还不如不要开口。
但所需兵器的数目仍然让沈恪差点将口中的茶汤喷了出来,“你好大的口气,如此多的兵器,已经足以组建一幢新军,别说武库没有,就算有也不能给你。”
“水贼足有数千之众,若我家只图自保,千人足也,但若想将贼匪一网打尽,则至少需要三千人,而且还需官兵从旁协助。”
沈恪狐疑道:“水贼盘踞湖中,兵多粮足,就凭你韩家,能将镜湖水贼一网打尽?”
“若是在水中自然不行,但若将其引上岸来,小子便有十成把握。”韩端将引蛇出洞之策又向沈恪说了一遍,末了又道:
“水贼劫了漕粮,暂无缺粮之虞,小子意欲亲往贼巢,焚其粮草,逼其上岸,但在此之前,还需使君鼎力相助。”
对于韩端这个计策,沈恪也觉得大为可行,略加沉吟后,他便对韩端道:“你年纪轻轻,不宜行此凶险之事,选家兵部曲中得力者去办即可。”
韩端一听这话,便知沈恪已经同意了借兵器之事,心下微微一喜:“多谢使君提醒,不过我已在水贼中放了内应,有他在岛上相助,此事实无多少凶险可言。”
沈恪听韩家在贼寇当中还有内应,以为是韩家长辈所为,心中稍宽,继而又道:“你可回去告知你家长辈,就说本府愿助你家刀枪各两百柄,若事成之后,本府禀明朝廷,再行赏赐。”
事后赏赐纯属空话,且不说这是否话饼,就算真有赏赐,那也得有命来拿。
连兵器都不够,拿什么来和贼寇拼杀?韩端再三恳求,沈恪才将刀枪数目加到各五百,至于弓盾,却是提也不提。
韩端知他是怕韩家剿灭贼寇之后拥兵自重,于是便想了一个折中之策:“我家拿一百万钱来租赁这些弓盾,若贼寇覆灭之后,便将完好弓盾尽数归还武库,使君以为如何?”
沈恪没想到韩端应对如此之快,既可免除他的隐忧,又解了韩家燃眉之急,最关键是他还能从中得到一笔好处,此等老成之策,也不知这小童如何想得出来。
怪不得韩家会让他来府衙游说。
而韩端的想法却又不一样,此举看似有些吃亏,但却埋了一个陷阱。
他只说尽数归还完好弓盾,但一战下来,剩下多少完好的还不是由他自己说了算,只需黑下一半,这笔买卖就是稳赚不赔。
“既然要引那水贼上岸入伏,这运送兵器之事便要隐秘,稍后我让库曹吏将兵器包扎好,你可于今夜前来运回家去。”
沈恪愿意拿出这么多兵器来,一则是确实再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二则清楚了韩家的处境之后,也相信韩家此番是下了破釜沉舟的决心,所以对这件事也寄与了很大的希望。
韩端俯身拜谢之后,又提了一个请求:“我家起义勇杀贼,缺少一个名分,使君是否能赐下名号?”
义勇只是一个名义,不耗朝廷钱粮,对沈恪来说也只是一句话的事情,因此他立即便点头应允,命人取来纸笔,稍一思索,便在纸上写下“山阴义卒”这四个大字。
写完之后,拿起来又看了一看,颇为满意,这才又在下方落款:吴兴沈恪。
等晾干之后,韩端恭敬地将这张大纸接了过来,卷好拿在手中,然后才向沈恪告辞。
赐名之事,对沈恪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但对韩端来说却是占据了大义名分,回去做一面旗帜,将这几个字绣在上面,绝对能让家兵部曲们的心更加安稳。
从太守府告辞出来,韩端也是面带喜色,到此刻为止,兵器总算是有了着落,接下来要考虑的就是如何混进苟神通的老巢中放那一把火了。
这事情说易不易,说难也不算难,关键是要看韩七郎能在其中起多少作用,因此,回到孔宅之后,韩端首先问的就是韩七郎这两日有没有来过县城。
孔常尚不清楚韩家如今的处境,但见韩端如此急迫,连忙询问原因,才知韩家大战在即,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一个晴天霹雳,难怪妻弟如此急切。
“如今我已见过府尊,他允我起义勇抗击贼寇。”
韩端将手中纸张递给孔常,“而且还借我刀枪弓盾若干,姊夫速速手书一封令人送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