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姓韩名端,家君石塘讳锦。”
韩端负手往前一步,朗声说道:“我韩家虽非世家豪族,但居山阴也有两百余载,虽非豪富,但数千万钱却也是唾手可得。”
这话却是有点吹牛,韩家除开田地和店铺之外,一下子还真拿不出千万钱来。不过但凡世居山阴的百姓,多半也是听说过石塘韩家的名头,因此韩端这么一说,众人便都不再起疑。
“今日我韩家入主邸店,并非一时兴起,而是要将之做成我韩家世代相传的产业,诸位且把担忧抛却,尽心做事即可。”
“原来是石塘韩家,小人愿供郎君驱使!”
“小人愿入韩家门下!”
“我等也愿!”
不出韩端所料,院中十来名伙计都表示愿意留下来。
这个时代,丁役徭役、苛捐杂税、官府盘剥、世家欺凌,贫苦百姓很难依靠自身生存下去,相反那些给世家大族当门义的人,却能够活得很好。
哪怕是作那下人奴仆,也能保证吃穿不愁,心善的主家还会给些月例,相比起一年累到头却吃不饱肚子,许多人都会选择卖身为奴。
这也是许多百姓心甘情愿依附地主豪强的原因。
最起码主家会承担依附百姓的所有捐税,当然那些世家大族也不会乖乖地交这份钱,但总之双方都能得利,吃亏的只是朝廷。
所以朝廷隔上几年,便要查核治下人口,但这个措施实际上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就拿陈朝来说,登记在册的人口只有两百来万,但实际人口数量却要在这个基础上翻上几番,多出来的隐户全是世家大族、达官显贵以及地方土豪的依附百姓。
皇帝都拿他们没辙。
掌柜褚申和账房度支秦大江也都表示愿意留下替韩家做事,但他们却仍然担忧一件事:陆县丞也出了一百万钱,日后这个邸店会不会被人鹊巢鸠占?
“邸店没有五百万钱根本周转不开,他只出一百万钱,难道还想窃据东位?况且他那一百万钱有没有入账还不知道,若是没有入邸店的账目,我管他是什么县丞,统统给我站一边去。”
话是这样说,但韩端已经在心中暗暗盘算,将韩锦救出来之后如何收拾陆访了。
…………
李立和孔家的账房孔青木来的时候,韩端正指挥着韩引衣给伙计们录名换契,以前和马鸿铭签的契约全部作废。
韩家虽然只是一个乡下土豪,但在山阴还是很得人心,再加上月俸涨了一成的缘故,伙计们都非常踊跃,这让韩端感到很欣慰,入主邸店的第一步总算是顺利完成了。
至于那些下人侍女,都是马卢二贼在人市上买来的,到时还得重新去官府立契过贱,方可正式算作韩家奴婢。
不过这些都用不着韩端去考虑,交给韩引衣去操办即可。
“诲之,你们来了。”
韩端对李立只是点了点头,对孔青木却马上就换上了笑脸:“孔先生,都天黑了还让你过来,实在是这边的事情不能拖,太劳烦你了。”
“小郎君客气了。”孔青木微微俯身作揖,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
自家主母对她这少弟的疼爱,他心里是很清楚的,别说是天黑,就算是下雨下雪,他也得乖乖地跑过来,而且还不能有任何怨言。
“来来来,诲之,孔先生,我给你们介绍,这是邸店的掌柜褚申,这是账房度支秦大江,还不知二位的表字如何称呼?”
褚申俯身道:“回郎君,我表字叫作叔明。”
“郎君,我表字唤作天一。”
等四人互相见过礼,韩端才轻轻鼓掌道:“叔明,天一,日后我等就是一家人了,只要尽心尽责,我韩家自然不会亏待忠义之士。”
他们两人若是进了韩家,便可算作韩家门生,身份比下人奴婢要高,因此韩端对他们也很是客气,更不可能像对待下人那样随意呵斥。
“孔先生,诲之,天一,你们三个今晚就辛苦一点,将账目整理出来,明日好正常接待客商。”
三人俯身应是,转身出门去了账房,屋内只留下褚申和韩端、韩竞、韩虎儿主仆三人。
韩端思索了一会,开门见山地道:“叔明,你将邸店的情况先说一下。”
“这邸店原本为岭南一唐姓富商所有,因此人得罪了山阴城内的市井凶豪,被人半夜潜进货仓内,放火烧了三千匹锦帛……”
“以前的事不用说,就说两个老贼接手之后的情况就行。”
前车之鉴就在眼前,韩端心里也暗暗提高了警惕,做邸店这行,一防火二防盗,若是这两者没做好,说不定哪一天就会赔得倾家荡产。
但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以前看得太多了,现在真没兴趣去听。
“两名东家,不……两名贼子接手这间邸店,前后只花了一百二十万钱,其中二十万钱还是用在重建库房上面。”
“怎会这么便宜?”
山阴城人满为患,房价更是贵得吓人,一座带廊院进深三间的院子(约1500到2000平方之间),就能卖到五十万钱,这邸店虽说房屋建得不好,但占地却足有十座三进院子那么大,实际价值是绝对要超过三百万钱的。
可唐姓富商却只将其卖了一百万钱,这让韩端感到非常疑惑。
“这其中具体是什么情形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当时唐姓富商急着卖了邸店回岭南老家,两名贼子得了消息,就凑钱将它买了下来。”
这事情肯定有蹊跷,搞得不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