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空旷的皇陵之外早已兵马列侯、灯火如龙。白锦玉从地下的墓道口一钻出来,便被这满目的铁甲布阵给震慑到了。
“快起来!”
前方传来一声怒斥,白锦玉逐声看去,只见是个士兵呵斥着先被押送出来的宋全夫妇,他们瘫软在地,显然这地上的阵势,他们也始料未及。
忽然,她感到目光的注视,顺着感觉转过头,便看见不远处正注目着她的凤辰。
火把照人的光辉洒落肩上,他的微笑淡雅怡人。
白锦玉还未对他有所回应,便听见宋全的那个方向突然爆出一阵骚乱。她和凤辰都应声看去,便见那宋全不知何时,已从一个侍卫手中抢了一柄长剑架在了脖子上!!!
“老爷!!你这是干什么?!”
“老爷,不可啊!”
挟持过白锦玉的那个两个大汉当即在重重包围中吓得跪地,根本无视周遭的兵甲,就像不知道自己也已身陷重围。
长剑在手,旦宋全却没有立刻自刎,他把剑架在脖子上,一双眼睛越过人群,紧紧地望向了凤辰。
片刻,凤辰无声地走进了包围着宋全的圈子,站定后他目光打量了一下宋全,平声道:“你还要谈条件吗?”
他的声音依然清润,宋全却似乎被他一击及中,惭愧地低下头去。
宋全看了看脚边哀求他不要轻生的妻子,抬起头来,道:“殿下,罪臣别无所求,临死之际,只有一事相求,但求殿下能够将吾儿的棺椁移出,寻一块薄土将他安葬!”
白锦玉心中凄然,这个宋全真是爱子如命!这样疼爱儿子的父亲,宋茗如果真是个宅心仁厚的年轻人,如此父慈子孝真也是个安睦之家。
凤辰默了一默,没有承诺他。
宋全眼里的光在沉默中暗淡下去。
这时,苏策走上前去,声音哀恳道:“宋大人,你这是做什么?快快放下手中兵刃!!”
宋全蔑了苏策一眼,讥笑道:“苏大人,别再惺惺作态了,你的如意算盘打得可真是漂亮,宋某真是瞎了眼了,日日与你共事却看不清你的为人用心!”
苏策当即无辜道:“宋大人对下官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何出此言?!不过,你还是先放下长剑再说吧!”
宋家的那两个大汉听到这话,当即在地上磕头如捣蒜:“是啊是啊,求求老爷了,先放下剑吧!”
宋全无奈地摇了摇头,对他二人道:“你们看看这四周,我一时糊涂,今日所犯之罪恐怕要累及你们,我对不住二位……”他抬起头来,乞求地望着凤辰道:“殿下,能否保我宗族性命?”
凤辰道:“这正是我为何阻你在地宫行事的目的。”
凤辰说得冷静,近乎云淡风轻,但是宋全听了,双目一震,整个人茅塞顿开顿开。
他怔愣了半晌,突然毫不犹豫地横剑一抹,顿时血溅如注!!
太突然了!
“老爷!!!”宋家的三人当场疯了似得惊呼出声!
“哐啷”一声,沾血的长剑掉在了地上,宋全直条条地向着凤辰跪了下去:“谢殿下!罪臣糊涂,竟差点在地宫行了大逆之事!”
凤辰轻轻叹了一息,道:“我尽力。”
这三字当是说埋葬宋茗之事,宋全听了,面上露出了笑容,向着凤辰两手伏地重重地磕了下去。
再也没有起来……
下一瞬,又是一阵哗然,众人急忙掉头去看,是宋夫人拿起了地上的那柄剑,跟着一刀抹了脖子!
众人还未惊定,那两个大汉同时对自己面门猛拍一掌,迅疾地也跟了宋夫人的后尘!
顷刻间,四个人立刻毙亡!
场面一瞬陷入死寂。
本是父慈子孝、夫妻和睦、忠仆赤诚……
“唉!”良久,苏策长叹了一声打破了这份沉默,感慨道:“殿下仁厚,阻了他的大祸,还给他留了自裁的机会!”
苏策的话仍然有几分奉承,不过他这么一说,白锦玉才领会。
这宋全私占皇陵,挟持王亲犯的可不是一般的死罪,如果他刚刚在墓中再按下机括号,那肯定就是灭九族伺候了。
而所谓九族,就是父族四、母族三、妻族二。即自己的高祖到孙子四族、母亲的高祖父母到父亲三族,妻子的父母两族。包括了血缘关系和姻亲关系,除了自己家族的成员以外,姑姑的子女、外甥、外孙、外祖父、外祖母、娘舅、岳父、岳母等,几乎是所有沾上一点亲属关系的人都算在内。
一人犯事,九族陪葬,这是一种极其残酷的株连之法。闻宴曾给她讲过,本朝开国之初,曾有一前朝文臣写了几首模棱两可宣扬复国的诗作,被凤室高祖罚株九族,最后一共杀了三千三百人!!
这种刑罚一旦实施,累及实在触目惊心。
所以,刚才凤辰以火焚宋茗的遗骸威胁宋全,看似霸道,其实是在阻止他进一步犯下大错。而眼下,他完全可以捉住宋全扭送朝廷,至少审理判个腰斩,而他,却让他在自己跟前自裁了。
白锦玉明白这是为何。
宋全,也算是名有功之臣,政绩颇丰,十年前组织修建了飞沙堰,终结了千年以来的洪河水患,使平原水旱变成沃野千里;五年前开凿了阳城护城河,扼守中水,使中原腹地固若金汤。
这样的人,是应该有个体面的死法。
“回府吧!”寻思间,苏策对白锦玉道。
“嗯。”
远处已经有几个士兵在收拾宋全四人的尸身,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