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韵目光不善地看着他,心道你敢说没有派人来调查我!
钟屹耸耸肩,倒也承认了,“我确实有派人来调查过李小姐的一些事情,不过他们也就是查查你日常做些什么,经常去哪里而已。有来有往嘛,你们的孙参谋不是也一直派人在打探我的消息。”
石韵,“看来你们的消息比孙参谋的更灵通。”
钟屹笑笑,“大日本帝国对侦查人员的培训还是成绩斐然的。”
石韵皱了皱眉头,“钟先生,当汉奸并不是什么荣耀的事情,这样的话建议你还是少说。”
钟屹脸色微变,转开脸,望向不远处一丛郁郁葱葱的竹子。
过了一会儿忽然轻声说道,“我父亲是日本人。”
石韵一愣。
系统也很惊讶,感叹道,“真看不出来啊!”
钟屹平时说话做事,一点没有日本人的影子,举手投足间甚至还有点老派文人的风格,让人不由要猜想他家中肯定有亲近的长辈是前朝老学究之类的人物,所以才能把他培养成这个样子。
又听钟屹接着说道,“我母亲是中国人,我小时候一直住在外公家里。”
石韵恍然,怪不得看不出来呢,原来钟屹只能算一半日本人。
钟屹轻声道,“我母亲家是河北潘家堡的一个书香世家,我小时候外公亲自着笑了一下,“他老人家学问渊博,比顾代先生也不差的,对我又极为耐心,我跟着他学了很多东西。”
他的神气十分温和,脸上笑微微的,语气里满是怀念,虽然是在和石韵说话,目光却看着不知名的地方。
石韵被他这一番话说得有些反应不及,愣愣看着他。
钟屹的目光忽然转向她,“李小姐,我知道你前夫是《抗战先锋》报的主编,你们最近来往密切,那你有没有读到过《抗战先锋》报上的一篇报道,名字叫做《血染潘家堡,敌军再犯令人发指的兽行》?”
那篇文章报道了日军在河北潘家堡烧杀抢掠,最后又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屠杀,一千多平民遇难,几十户人家被杀绝。
石韵张张嘴,顿了顿才发出有点干涩的声音,“看过——难道那个潘家堡就是你外公的家里?”
钟屹,“没错。”
他的神情很平静,但却让人觉得无端悲凉。
石韵已经不知自己该说什么了,“你——”
钟屹的声音慢慢低下去,“我赶去的时候已经晚了,只看到一片被血水浸我外公一家和几户邻居都埋在里面。我的外公,我的两个舅舅,我的表弟和表妹,他们都是很好的人。小时候,一到逢年过节,舅舅就会带我出去玩,表弟会求我帮他们做功课,舅母和表妹会给我做衣服……”
忽然神经质地一笑,自言自语道,“也好,没让我看到他们的尸体,看到他们去世时的惨状,否则我一定受不了。”
又再转眼看向石韵,问道,“李小姐,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石韵,——
怎么办?没办法!
别人遭遇了这样的血海深仇起码还能去和仇人拼死一战,哪怕死在战场上了呢,那也是死而无憾。
钟屹这种却连报仇的资格都没有,他的仇人是日军,如果去杀了那些日军,在他心里也许就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叛国。
钟屹也不需要她回答,自己就接着说下去,轻声道,“没办法,对不对!当初我满怀激情,为建设大东亚共荣圈这个伟大的目标而来,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竹林幽静,偶尔响起几声鸟叫虫鸣。
两人默默相对。
也不知过了多久,钟屹忽然一个激灵,从长久的失神中清醒过来。
一抬手,扔了件东西给石韵,“这个我没用了,给你吧。”
系统“啊啊啊!”地惊呼出来,大叫,“接住!接住!是翾濮铃啊!”
石韵一把将一个圆溜溜,十分光滑的东西抄到手里。
不用看,只凭那熟悉的手感就能知道,这正是另外一只翾濮铃!
翾濮铃入手的一刹那,石韵感到自己的脑子里轻轻嗡了一声。
这应该是两岁的声音,她有点担心,“两岁?”
系统的声音里有压抑不住的兴奋,“放心,我没事。”
石韵轻轻松口气,再看向钟屹,“你真把它给我了?你原本是要拿它做什么?”
钟屹坦然答道,“翾濮铃的作用李小姐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它们和绿鸮兽纹牌一样,有很神秘的力量,能影响一个国家的运势。我本来想把它带回日本好好研究,现在却觉得没这个必要了,还是给你吧。”
说到这里忽然脸色一变,侧耳倾听了一下之后,抬脚就朝左边一条小路上走!”
石韵也听到些隐约的声音,好像是左边那个方向有人过来了,忙问道,“你呢?”
钟屹头也不回地答道,“我丢了重要东西,要去向顾代先生谢罪。”
石韵忽然有些生气,冲着他的背景怒道,“谢什么罪!你死了那么多亲人怎么反而还有罪了!”
钟屹充耳不闻,继续往前走。
石韵冷声道,“我看你像是个聪明人,没想到竟然也这么迂腐!”
钟屹这次总算有了反应,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恳切道,“谢谢。”
石韵木着脸,“我在骂你迂腐,有什么好谢的!”
钟屹答道,“李小姐,我知道你是好心,不过我别无选择,就算是迂腐也只能这么做了。你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