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氏哭的更惨烈了。
包柱自腰下解下一个葫芦,拔开塞子喝了两口酒之后才道:“两位老爷莫怒,为这帮癞子,真不值得,您老不常在乡下走,那里知道这里的厉害?上京外这十二庄,打前朝便是出刁民的地儿,这里面枝枝蔓蔓,根根绕绕的烂肠子黑肺的事儿多了!不说旁个,就说这冯家!不瞒您老,早以前这冯家就是往宫里送亲骨肉,走的是宦门的路。”
顾昭呆了一下,扭脸去看阿德,阿德眨巴下眼睛,没听到家里那些人说过净身之前是那里的啊?
那包柱在京里常来常往,便是不认识顾昭,他也认识憨傻了的老公爷,顾昭与耿成不说自己是谁,今儿又丢了大脸,如此,他也不敢揭开,只能卖力的埋汰起冯家来了:
“可怜那些孤苦无依的,被亲生父母插标卖草到那地方,一刀下去断了子孙的根儿,在宫中受苦受难一辈子,赚的钱儿被这些人讹诈了去不说,这群孙子还惯扮好人,看你出息了他们便找个同姓的娃儿过继给你,打着这娃儿的名声,继续讹诈,哎,可怜啊!可怜那些人一辈子残了,就留俩念想,一个是入祖坟,一个便是甭断了根儿,有人清明年节给烧张纸钱……”
说到这里,包柱指指庄子外的方向道:“庄外看去,多少没入祖坟的外面随意埋着呢!打老瓦桥过来,一路能有几十座这样的坟茔,那些,可都是这庄子里卖出去的亲骨肉!哎!缺了大德,造了大孽了!”
耿成气的不成,他若是有个有出息的,有办法的,他也不会被人送一花园子小丫头,最后还被整的倒贴嫁妆。
顾昭坐了一会儿,他想了半天,这冯裳是帮还是不帮呢?
若说关系,老耿跟他爷俩好的跟一个人似的,反倒是自己,跟他倒算是君子之交,可到底交情也没有到了老耿那一步!
而今这事儿吧,他就越寻思,越觉着不对劲儿呢,他总感觉入了谁的圈套一般儿,要知道,那冯裳是什么人?他就靠着买点子,卖主意行走上京,他还怕个村癞子?
顾昭坐在那里不吭气,没多久,冯裳的大小子冯壮从屋内出来,红着眼睛请顾昭跟耿成进屋,说他爹醒了。
正说着话,却不想那门口忽然传来一阵锣鼓喧天的声音,有人在门外大喊道:“老冯家的!死光了么!有人吗!出来个!把你家准备那几筐子好铜钱甩出来……”
阿德跑了出去,没多久又捂着耳朵跑了回来,因锣鼓声音太大,他对着顾昭耳朵喊了句:“爷!外面抬着山神堵门呢……”
顾昭点点头,看着常氏跑进屋里,没多久怀里抱着几串钱跑出去,却不想那门口竟然住了锣鼓有人开骂了:“我说冯家的!你憨了还是不识数,今儿你家搭那么高的二楼,抬了那么多筐铜钱,就拿这些打发人来了?那可不成!”
常氏在门口大哭道:“叔伯爷爷,那是京中贵人的钱,跟我家没关系的……”
那门口便哄笑一声,更加卖力的敲锣打鼓,他们反正是抬着山神堵了门,知道你家贵人住下了,钱大家伙也看到了,今儿是叫也得交,不交还得交!
耳听着外面这帮子坏水儿抬着山神爷爷,敲锣打鼓的围着冯裳这宅子便开始转悠,这,这可是生生把顾昭的肺管子都要气炸了!
哎!这就他妈的太嘚瑟了,爷爷不计较,你们还真当爷爷好欺负了?
顾昭失笑了下,哎呀q儿看样子就是知道这是冯裳的圈套,他顾昭还必须得钻了!得了!钻就钻吧,旁人没办法,他顾昭还专治这种牙疼了。
想到这里,顾昭端坐在院子里的石鼓上,因说话听不到,便比划着叫人取来笔墨,耿成见顾昭要笔墨,便在一边亲手给顾昭打灯笼。
顾昭坐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提笔写了两封信,还从腰下的小包里,取了两枚私章盖好了,又命阿德带着翻墙出去。
耿成此刻脸上已然是一片惊骇,甚至他看顾昭的表情都有些畏惧了。
冯裳家的大门紧闭,而今,顾昭已然承包了这片小院子,谁也不许放出去了。
那院外的锣鼓打亥时末刻就在敲,开始还有个节奏,到了后面,外面竟不知道换了几波人,这山神老爷的神位抬出来,屋里不给钱,按照规矩他们也不能抬回去。
没办法,外面那群人就只能抬着神位堵了大门,一波一波换了人的敲锣打鼓,指名道姓的骂冯裳,骂完冯裳骂常氏,骂他家养父……总之什么恶心骂什么。
最后骂到没力气,又有庄里的长辈在外面敲门,拿辈分压人。
常氏害怕要去开门,耿成便道:“侄媳妇儿,你后面看着冯先生吧,今儿这事儿,闹到现在什么都迟了,凭外面是谁,这门不能开。
说罢,他命小厮送常氏去了后院……
如此,这院里院外算是彻底耗上了,甭说冯家本宗的,竟是周围十里八乡的都有人在外面围着看热闹。
也不是没人想踹门进来,可瞧着今儿两位上京来的贵人撒钱的声势,给冯裳家盖房子那股子派头,他们到底是没敢。
然后……这事儿就玄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