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黛听得淡淡一笑:“如此却是有劳陆表哥了!”说话之间,她的手上却是微微用力,掐了身侧正扶着她的文屏一把。文屏被这一掐,只得将就要出口的劝阻之辞生生咽了回去。
远黛这一动作幅度甚小,陆维英也未觉出什么,只笑道:“妹妹客气!如此原是应该,哪里便能说得上有劳二字!”他口中说着,却自眸光转动的左右看了一回,而后叹息道:“听说妹妹极爱梅花,可惜这处园子里竟没有梅花!实是有些煞风景!”
远黛一面徐徐而行,一面平静应道:“陆家表哥也爱梅花吗?”
陆维英忙道:“梅与松竹并称岁寒三友,其质玉洁冰清、其性傲雪凌霜、其香亦清幽高雅,如此妙物,怎由得人不爱!”说到得意处,他竟“唰”的一声抖开手中折扇,悠然轻扇了数下!
远黛倒不料这大冷天气,他会有此举动,蛾眉不觉为之微微一蹙。一边的文屏更是既好气又好笑,毕竟轻咳一声,在旁提醒道:“表少爷,我家秀身子素弱,一贯最是怕冷的!”
饶是陆维英面皮甚厚,被文屏这一说,却也不免有些尴尬,忙收了折扇,随手插在腰间,又笑着朝远黛一拱手,道:“愚兄一时忘情,失礼之处,还望表妹见谅!”
远黛一笑,却回头朝文屏嗔道:“偏你这丫头多嘴!”而后才向陆维英道:“陆表哥言重了!想那文人之风,才子之气,讲求的原就是一个得意忘形,若一味求礼,却未免失了气度!”
陆维英听了这话,心中不觉大喜,连道:“表妹说的极是!”毕竟忍不住又从腰间抽出了那把折扇。将合拢的折扇在掌中轻敲数下后。他长声吟道:“‘照影寒溪水,溪中水也香。佳人临宝鉴,自作寿阳妆。’昨夜我等几人自疏影山庄回来,经那照水林时,萧兄一时感喟,便吟了此诗来,愚兄一时得闻,方知妹妹原来才学如此,前次观音山,却是失礼了!”
远黛一笑。道:“陆表哥谬赞了!”面上虽自言笑晏晏,心中却已有了几分索然之意。
非止是她,便是文屏在旁听着那陆维英文绉绉的言辞也已颇觉不耐。当下抬眼往前看去,已不由惊喜叫道:“秀,你看!六爷约的,可是那座亭子吗?”
远黛闻声,忙顺她指的方向看去。却见前方约莫二十步远处,正有一座朱色小亭婷婷然的立在一处高台之上。亭侧,是丛丛翠竹,虽在严冬天气,却仍显青翠悦目,也将这座小亭衬得愈发风姿绰约。与周围之景既浑成一体,又自有画龙点睛之趣。
四下扫了一眼,却未见到有其他亭子。远黛笑道:“该是这里无疑了!”
那亭所在的高台之下,却是一级级的白石台阶,三人拾阶而上,行至亭前,远黛抬头看时。却见那亭上正有一块牌匾,匾上却是三个形制古拙的大字:风竹亭。
远黛在亭外立着步。举目一扫,倒也不由暗暗赞了一声。由此处居高往下眺望,这座花园一时尽在眼中。而这处高高在上的亭子,无疑正是一个夏日纳凉的好去处。
她这里正自想着,那边陆维英已笑道:“这处其实却是个好去处,只可惜如今乃是冬日!”
远黛听得微微一笑,知他虽有卖弄风度、学识之嫌,但毕竟出身世家,其眼界、学养,倒也不是一般浅薄之辈所能比拟。“多谢表哥送我来此!”她含笑的朝陆维英浅浅一礼。
陆维英忙还礼笑道:“表妹又客气了不是!你我乃是亲戚,这些事儿原是我该做的!”他说着,不免移目四顾,微诧道:“六表兄怎么还未到?”
远黛抬眼看一看天,平静道:“我与六哥约了巳时初,眼下时已将近,想来他也快到了!”
二人正说着,那边文屏眼尖,却已叫道:“秀你看,六爷可不是来了!”
远黛应声看去,却见凌远清正自横穿花园大步而来,似是听到了文屏的叫声,他便仰了头,朝上头看来,一眼瞧见远黛身畔立着的陆维英,面上却是不期然的泛起一丝讶色。
陆维英已笑吟吟的朝他一揖:“六表兄来的可慢,若非此地无酒,必要罚你先饮三杯!”
凌远清听得哈哈一笑,扬声道:“你若说别的,倒也还罢了!说到饮酒,我还真不怕你,且等我与九妹妹说上几句话后,便与你好好喝上一回。不过三杯却是太少太少!”
说话的当儿,他却已快步的上了石阶,不过片刻,便已进了亭子。三人重又见礼后,凌远清才微讶的问道:“九妹妹怎会与维英一同来此的?”
远黛一笑,还未言语,那边陆维英已笑道:“我这可不是早起无事,便想着要过去萧兄那里略坐一坐,因一时犯懒,便抄了近路,却不料在路上恰恰遇上九妹妹!”
凌远清原也是随口一问,倒也没有疑他之意,闻言便一笑,道:“原来如此!”说过这话后,他却不免蹙了眉看看远黛又看看陆维英,神色之间颇有犹疑之意。
陆维英见状,哪里还不明白,当下笑道:“我与九妹妹原是路途巧遇,便送了她过来,如今六表兄既已来了,我便先行告辞,在萧兄那里等六表兄过去一道饮酒赏梅吧!”
言毕一揖,便自去了。凌远清见此,反觉有些歉然,但毕竟还是没有开口留他。
及至陆维英去了,凌远清才转眼看向远黛,神色间颇有些异样。
远黛也不在意,便自一扬眉,问道:“六哥今儿约了我来,可是要问我临昌公主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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