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肇墨眉微拧的看向快步而入的岳尧,却并没言语。他与岳尧相识绝非一日,此刻见他脸色阴沉难看,自然知道必有原因。而岳尧既敢摆出这副脸色出来,想来也并不打算瞒他。
岳尧满腹怒火的站在屋内,等着百里肇出言质问于他,而后他才好一一反驳,并出言反斥。然等了半日,他却还是什么也没等到,不得已的怏怏开口:“王爷没有什么想问我吗?”
略略扬眉,百里肇平静道:“我找你来,不过是打算让你护送宁姑姑回京!”他口中的宁姑姑,指的却正是宁夫人。
岳尧骤然听了这话,却不由一怔,面上神色旋即阴晴不定,僵在当场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百里肇的声音却又响起:“不过这会儿,我倒是觉得有必要问问你。说吧,适才你去哪儿了?”他的语声仍自平静无波,面上也看不出丝毫怒色,仿佛这话完全只是信口道来。
二人自相识至今,已近二十年,正如百里肇极为了解他一般,岳尧也极为了解百里肇。正因为了解,所以他绝不会以为百里肇此刻当真如表面所显得那样心平气和、无喜无怒。撇一撇嘴,岳尧毕竟道:“我跟在他们后头,本想去萧家别院看看……”
他倒也并不隐瞒,便将适才发生之事一一说了出来。百里肇便也静静听着,全不发一语。
“王爷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岳尧终于忍不住的追问了一句。
平静摇头,百里肇淡淡应道:“她没说错!岳尧,记住你现在的身份,莫要再犯!”
不意他会说出这话来,岳尧震惊叫道:“王爷……”
微微抬手,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百里肇道:“还有那个沅真。你也不许再主动招惹!”
岳尧抗声叫道:“王爷,你就当真一点也不疑心她们二人?”
淡淡一笑,百里肇道:“岳尧,你可莫要忘了,这桩婚事,可是皇后的意思!那位娘娘是何等的小心谨慎,她若无把握拿捏得住此事,又怎肯出这个头!”
岳尧跟在他身边多年,对萧皇后自也有所了解,当下若有所悟的默然不语。
百里肇平静的继续说下去:“这是其一。其二……”说到此处时,远黛的形容骤然浮现他的脑海,竟让他不由得微微一笑:“其二是……她值得……”
至少就目前而言。她是值得的。这世上,人心总是多变,宫中之人尤其如此。而自小在宫中长大的百里肇早已学会不去计较从前。他要的,只是现在以及将来……
…… ……
次日,却是直到用过午饭之后。一众人等这才启程返回平京。因有宁夫人在的缘故,马车内众人虽仍尽力说笑,不欲冷场,但也只是一些闲话而已。凌远萱更是怏怏不乐,靠在车壁上,懒怠言语。宁夫人是何等人物。见此心中自是有数,却也并不说破。
一时车到平京,却是自北城门而入。一路先往凌家而去。凌府门外。早有人候着,见马车停下,忙令人一路通传了进去。众人才刚下车,便上了府内的暖轿。轿子一路进去,才到了内院的垂花门跟前。凌府内院一应人等早迎了出来。当先那人,却正是大太太陆夫人。陆夫人身后。还有凌府二太太赵夫人、三太太罗氏,倒是难得都齐全了。
她们同来迎接,迎的自不会是远黛等人,而是来此暂住的宁夫人。一时宁夫人下了轿,陆夫人等便忙迎了上去。远黛等也自下了轿,上前一一见礼。众夫人寒暄过后,陆夫人这才含笑作势,引宁夫人进了垂花门,一路直往春晖园而去。
然她虽面上始终含笑,眸中却是一片冰寒,言语之中虽还算得有礼,却也算不得热情。远黛在旁冷眼旁观,自是将这一幕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及至进了春晖园正屋,萧老太君已笑吟吟的迎了上来。宁夫人见了老太君,免不了上前含笑见礼。远黛在旁听着二人说话,这才知道原来萧老太君与宁夫人竟早就认识。
然转念一想,她便也不以为意起来。宁夫人乃宫中出来之人,又怎会不识萧皇后。既知萧皇后,那多少也该见过老太君几回。寒暄过后,萧老太君便自笑向宁夫人道:“我知你要来小赘日,心中真真欢喜得紧。不过又怕我们府内粗陋,怠慢了你!”
宁夫人听得一笑,便道:“老太太这是哪里的话!若你们府内也只是粗陋,那这天下,能住得人的地儿也实在屈指可数了!”
萧老太君本也只是谦辞,闻言之后,却也不禁笑了起来。才要同她说起住在何处之时,宁夫人却忽而开口道:“我也不瞒老太太,这次回京,我原是打算着在睿亲王府上暂赘日的,然临时在绿萼岭疏影山庄结识了贵府九秀,却觉极为投缘,因此才觍颜相求,想来贵府叨扰几日。”她说着,便自眉眼含笑的回头看了远黛一眼。
萧老太君是何等人物,对宁夫人的来意更是心中明镜儿似的。此刻听了这话,却是不由一笑,当下言道:“九丫头如今所住的环翠阁其实倒是个不错的地儿。你既与这丫头投缘,不若便住在环翠阁内吧。平日无事,也好教这丫头些宫中的规矩!”说到这里,她便又转向远黛笑道:“九丫头,你可须做好这个东道主,若有失礼之处,我可不饶你!”她口中说着“可不饶你”这等言辞,眉目之间却尽是笑意与欢喜,让人只觉她对这孙女实在疼爱、怜惜得紧。
她二人既说了这话,远黛自也只有应允的份儿,当下含笑起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