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策犹记得幼时的赵常书,自私塾开蒙时,就表现出过人的读书天赋,从先生处受到的称赞比他还多。幼时两人也曾无话不谈,赵常书不止一次在苏策面前表露出未来要靠读书出人头地的雄心壮志。
在苏策看来,就算岁月流转,每个人都在成长中改变,赵常书的铮铮傲骨也应该不变才对。
如今想象破碎,残酷照进现实,赵常书甘心伏身做了狗,苏策除了惋惜,只感觉世事无常:
“太可惜了,他的成就原本不止于此的。”
姜羲若有所思:“是吗……可为什么我觉得,你对他的认识,许是你的一厢情愿呢?”
苏策不明白姜羲话中之意,疑惑看向她。
“你看他的眼神,是遗憾旧友落魄至此。但是,他看你的眼神,却只有一种情绪,那就是——仇恨。”
苏策险些不顾身体坐起来,还是姜羲用手压住了他的肩膀。
“你的意思是……”
姜羲道:“我听你讲过与马济恩怨的前因后果,很显然,他的针对来得莫名其妙。当然,我并不是说这其中就是你的旧友在推波助澜,但是莲房,你的旧友并不无辜。”
苏策没有激动反驳姜羲什么的,他只是静静听了,静静想了一会儿。
“或许……我也早有预料,只是我不愿意承认罢了。”苏策笑容里满是苦涩。
有谁高兴自己的曾经那么要好的朋友变成这个样子呢?
苏策还有一件事情没说——
马济丢他下水的时候,是抱着让他淹死在湖中的打算,这一点苏策很清楚。
可玉山里知道他不会水的,只有一个人,那便是幼时见过他险些溺水的赵常书。
……
苏策也只在楼尘的草庐休憩了半个下午,就被赶回去了。
可苏策的宿舍,也实在不是养伤的好去处。
索性,姜羲就把书房腾出来让苏策住。
苏策一开始并不想打扰她,但到最后,还是没能拗过姜羲的坚持,暂时搬进了姜羲的小院儿。
苏策的伤势,起居并无问题,姜羲便吩咐阿福多熬一些养身营养的汤,偶尔会亲自在汤里加几味药材。
不消几日,苏策的伤势就好得差不多了。
他完全伤好打算搬回宿舍的这日,檀桐神神秘秘地提着一个包袱上门了。
姜羲习惯坐在树下躺椅上,毫不意外檀桐的出现。
“提着什么?”
檀桐小跑着进来放下包袱,又转身将门仔仔细细地关上。
“快来快来!有好东西!”檀桐招呼的时候,眼睛都在发亮。
这样子,让姜羲也不由得好奇凑了上去。
只见檀桐小心翼翼地拆开并不起眼的灰布包袱,露出里面的几个坛子。
“这不是酒……”
檀桐眼疾手快地捂住了苏策的嘴。
“嘘!不要声张!”
檀桐告诫完,还紧张兮兮地向四周张望。
“这里是阿九的小院儿,又没有外人。”
“隔墙有耳呢!”
姜羲兴致勃勃地捧起一个酒坛:“这是什么酒?”
“碧叶青!是我托人从山下带来的,专门庆祝莲房哥康复的!”
苏策好笑道:“檀桐,你的胆子可真不小。”
“胆子不小?”姜羲困惑道,“这酒不能喝吗?”
“当然!别看玉山平时没什么规矩,山长先生们对我们这些学子也是放任自流,鲜少管束。但是仅有的几条规矩,却是非常严酷,重则逐出玉山!其中一条,便是禁酒令!”
逐出玉山?这么严重?
姜羲蓦地想起:“可是,楼尘先生便拿过梨花醉给我喝呀。”
苏策与檀桐对视一眼。
“楼尘先生比较……呃,特立独行。据说她在玉山,连山长都管束不了她呢。”
姜羲啧啧称奇:“没想到年纪轻轻的楼尘先生,竟有如此超然地位。”
“年纪轻轻?你说谁?”
“楼尘先生啊。”
“噗。”苏策乐了,“你不知道吗?楼尘先生今年已经五十有五了!”
“什么?”姜羲忍不住拔高了声音。
“意外吧,楼尘先生瞧着的确不像那么大的年龄。听说她因为修行医术,所以驻颜有方……城中不少大族夫人,都想向楼尘先生请教,却被楼尘先生拒绝了。”
“是吗?”姜羲的眼底,却逐渐亮起诡谲莫测的暗光。
苏策和檀桐并未发现,因为这酒来得难得,玉山又严令禁酒,于是两人都格外珍惜,也隐隐心情激动。
就像是幼时家中长辈不许吃酒,孩子们却偏要偷酒吃一般。
碧叶青是好酒,檀桐拿来的碧叶青就更是碧叶青中的极品。
檀桐特地找来白瓷杯盛酒,色如其名的碧叶青那澄青的酒液盛在如玉的白色中,就好像一汪盈盈碧玉,通透明净。
檀桐忍不住先尝了一小口。
“嘶,好辣!”
檀桐瞬间变得眼泪汪汪,不知道还以为他是伤心哭的呢。
“你没喝过酒?”
檀桐老实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