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情势到底有多紧张呢?
太后面露回忆之色,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的那一幕。
年幼的天子穿着朝服,一脸沉默地站在她面前,白皙的俊容有着强撑的冷漠。
她伸出手摸摸他的头,“怕吗?”
他抬眼,一双漆黑的眸定定瞧着她,坚定地摇头,“儿臣不怕。”
可他分明十指攥的发白,袖口都发皱了。
她抿唇露出一个鼓励的笑,神色冷蔑,“去吧,记住,你是君,他们是臣,你坐着,他们只有跪着的份儿。”
年幼的越离夙默不作声抿紧了唇,一颗心逐渐安定下来,他重重点头。
少年身影一步一步,迈上台阶,缓慢而坚定。
他在万人瞩目中站上了那个位置,黑衣衬得他面容愈发苍白,可他神情却始终坚毅,没有露出丝毫退缩,从容不迫地坐上了龙椅,居高临下接受众生朝拜。
就是这样的少年,前一天晚上,还穿着寝衣,大晚上的披头散发站在她宫门口,一双漆黑的眼睛望着她,他说。
“母后,我睡不着。”
她神色平静望着他,慢慢俯下身子,“为什么睡不着?”
他垂眸沉默片刻,苍白瘦弱的脸庞在昏暗的烛光映衬下,莫名有些脆弱,他低低地开口。
“大皇兄想杀我,安阳王想杀我,他们一个个都希望我死。”
他眼睫颤了颤,抿着唇轻声道,“我怕我睡着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少年年纪虽小,被当做帝王教导着,已经能明白许多道理。
先帝突然驾崩,一夜之间被迫长大的他惶恐茫然,昔日的兄长长辈们纷纷露出丑恶的嘴脸,满怀恶意地期待着他下一秒就身首异处。
他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却难以抑制地滋生恐惧。
没有人不怕死,也没有人面对死亡能做到真正的坦然。
他也同样。
太后将他眼里的茫然不安瞧在眼里,思忖片刻,从袖中取出一把匕首递过去,“拿着。”
沉重冰冷的匕首被塞进怀里,越离夙仰起脸,眼里盛着茫然。
只听太后的声音沉冷坚定,犹如一把鼓槌,重重地砸在他的心上——
“这把匕首关键时刻用来自保,谁要是敢伤你,你就十倍奉还,谁要是想要你的命,你就要他的命!”
“没人能够护你一辈子,你只能自己变强大,强大到无人敢惹。”
越离夙握着匕首,冰冷的触感渐渐染上他的体温,心里的不安慢慢平复,取而代之的是冷静从容。
他沉默片刻,启唇道谢:“多谢母后,儿臣知道怎么做了。”
从那之后,那把匕首一直跟随着他,每晚被他压在枕头下方,陪伴着他每个漫长难熬的黑夜。
据李德忠说,好几次他起夜,都看见陛下手中紧紧捏着匕首,一双眼睛瞪得很大,没有丝毫的睡意,时刻警惕着。
他的不安,只是换了另一种方式存在,白日里伪装的滴水不漏,而在那一个个漫长的夜晚,植根于骨髓。
明曦听罢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摆出什么表情。
她多少听过这些故事,不过那只是从旁人嘴里,其中的惊心动魄被轻描淡写一两句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