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相撞的刹那间,宁桃不由得又是一愣。
苏甜甜变了。
不过短短数日未见,苏甜甜她好像瘦了不少,下巴尖尖的,穿着件淡紫色的襦裙,左手的袖管看上去有些空空荡荡的,整个人好像不胜风力,要在下一秒就能被这春风吹倒。
她,憔悴了很多,少了之前的活泼与甜蜜,反而多了点儿哀怨。
谢溅雪好像也没想到会在这儿碰上苏甜甜,微睁大了眼,惊讶地问:“甜甜,你怎么在这儿?”
看到谢溅雪的那一刹那,想到不知所踪的常清静,苏甜甜委屈得差点儿哭了出来:“溅雪,我好想你。”
这么多天,她一直没睡好,总会梦到常清静。梦到全是血,到处是血,眼前漫开一阵血红,当初那个少年,站在尸山血海中,提着剑冷冷地看着她。
她不知道多少次从梦里哭着喊着醒来。
小牛鼻子,敛之,对不起。
如今看到谢溅雪,苏甜甜宛如看到了唯一的浮木,将全部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了他身上,急切地道:“敛之,我有话同你说。”
谢溅雪愣了愣,摇了摇头,态度温和中却不失毋庸置疑的坚决:“甜甜,抱歉,我如今正有要事,有什么事,等到回客栈再说罢。”
苏甜甜心里着急,眼泪滚滚而下:“溅雪——我——”
谢溅雪轻声道:“甜甜。”
苏甜甜喉咙一时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再也说不出话来。
讪讪地站在了原地。
苏甜甜总觉得谢溅雪变了。
一想到这几十年来谢溅雪的变化,苏甜甜一时又是难受,一时又是发自内心的恐惧。
自从溅雪饮下那半碗心头血之后,身体好了,他就变了。
从前的他温温和和一向没什么脾气,而如今的他,虽然一样温和,却总让她有点儿害怕,明明还是在笑的,却好像悠悠的,捉摸不透,什么都没放在心上,什么都不在意。
“那……溅雪,”苏甜甜惴惴不安,双眼迷茫地看着他,“你是要做什么?”
谢溅雪道:“拜见宋淏宋先生。”
宋淏?宋先生?
苏甜甜觉得这名字有点儿耳熟,埋头思索了许久,猛然抬起眼,眼里爆发出灼灼的光芒。
她想起来了。
凤陵仙家的长老一直很担心她的状态,这回宋淏在洞庭湖开设学典,便想叫她过去,希望她能拜入宋淏门下修习儒家这浩然正气,修养身心。为此长老还特地亲写了一篇推荐信。
只是她到了蜀山,看到小牛鼻子之后,将这事全抛在了脑后。
想到这儿,苏甜甜也自觉心虚,支支吾吾地有些说不上话来。但看着谢溅雪的目光中,情不自禁的又多了些甜蜜,方才的惴惴不安和失望一扫而空。
溅雪也在意她呢,还惦记着之前长老交代的事。难怪溅雪要等这事儿处理完了之后再同她说话,他对她的课业一向上心,见不得她这不学无术的样子。
扭头看了眼楼梯口前的帛布,和这被挡在帛布前浩浩荡荡的一众儒生,苏甜甜翘起红唇,自信在握地笑起来:“溅雪,你等着!宋先生马上就会下来见你我啦。”
她嗓音有些大了,很快便吸引了不少还在冥思苦想的其他儒生的目光。
就在这时,有几个儒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色不善地走上前来。
“这位姑娘,此地肃穆,请安静。”
苏甜甜羞愧地抿着唇角笑道,“抱歉,是我太过激动,冒犯诸位道友了。”
这些儒修看着苏甜甜不由皱紧了眉,又看到谢溅雪身边那打扮得像个花蝴蝶一样的桃桃,眉头便皱得更紧了,心里已经涌出了几分不喜。
这种场合,带两个打扮得花花绿绿,咋咋呼呼的女修算什么样子!
“阁下便是谢溅雪谢道友了吧?”这群儒生中,一个名叫邵康的
朝谢溅雪拱了拱手,彬彬有礼地问,又将目光落在了宁桃身上。
“这位是?”
谢溅雪道:“这位是薛芝桃薛姑娘。”
苏甜甜好似想到了什么,看了桃桃一眼,愣愣地“啊”了一声。
“薛姑娘也是来拜见宋先生的?”邵康轻轻皱起了眉。
穿的花花绿绿也就算了,这好歹是来拜见宋先生的,竟然还遮头盖面。
和打扮得偏素净的苏甜甜相比,穿成这样的桃桃确实显得轻浮了点儿,也无怪乎这些读书人心有不满。
邵康道:“帛布上的这两道题谢道友也看到了,我们几人百思不得其解,苏姑娘方才说有办法请宋先生下来,可是已想出了点儿苗头?不知这两道题苏姑娘有什么高见?”
苏甜甜眼里浮起了点儿尴尬之色。
她从小不学无术,即便在凤陵的安排下,学了不少东西,但那基本上是不过耳不进脑子里的,这帛布上的题她看都看不懂,更何况解了?
以邵康为首的这些青年过来询问桃桃和谢溅雪的意思,其实也是真心实意地想要一道儿讨论。
谢溅雪摇了摇头,脸不红心不跳地苦笑了一声:“并无头绪。”
将心中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捺下,苏甜甜信誓旦旦道:“我虽无头绪,但我另有办法面见宋先生!”
在这一众儒修注目之下,苏甜甜深吸了一口气,理了理微乱的发髻和衣衫,走到了帛布前,朝帛布前守着的小书童,绽放出一个自认为最无懈可击的笑容。
“小弟弟,请问能不能帮我将这封信转交给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