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龙幼微将那茶抿了一口,重新递回茶盏,阮君庭便双手去接。
可茶盏还未触及指尖,便被忽地一放。
他生怕弄出动静吵醒了凤乘鸾,慌忙俯身去接。
这一个分神的功夫,就被龙幼微几根手指扣住了手腕。
“别动。”龙幼微微微阖目,悉心体会他的脉象,阮君庭想将手撤回,却被她牢牢掐住,“若是还想见媳妇,就乖乖听话!”
丈母娘又祭出杀手锏,他就只好又怂了。
龙幼微手指扣在阮君庭的脉上,神色越来越凝重,之后,指尖一放,“王爷为了装傻,连脸都不要了,不是只为放出烟幕,迷惑对手这么简单吧?”
阮君庭被她一而再,二再三的压制,面子上有些放不下,手回手,整了整衣袖,望了眼里间,见凤乘鸾还睡着,转身压低声音,不悦道:“凤夫人可看出了什么?”
“脉象浑厚之中,有一缕隐忧如牛毛细针般蛰伏。它若是不动,便等于不存在,可若是动了,便是彻骨之痛!”
龙幼微声色厉了几分,“阮君庭,你中毒了!我说的对不对?”
听她此言,阮君庭的神色反而霎时平淡下来,“天医鬼手门徒,果然有些真本事,即便只学了几年,也能看得出来这些。本王真该早些年结交凤夫人。”
龙幼微紧紧追问:“你果然中毒了!到底怎么回事?可知道是什么毒?”
女婿身中奇毒,龙幼微她做丈母娘的,自是比谁都紧张。
他要是早早死了,那宝贝女儿岂不是要年纪轻轻成了寡妇!
“既是毒,也不是毒,而且,不能不用。”阮君庭又几分顾忌地看看凤乘鸾那边。
“阮君瑜给的?”
“凤夫人心思玲珑剔透,果然一点就透。的确是先帝所赐。”阮君庭坦然应答,“先帝的意思,不言而喻。我以魔魇铁骑保阮氏江山,便可永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之位,但若是有半分不臣之心,这体内积年的瑞龙脑便是一道催命符。”
他说完,顿了顿,又补充道:“这件事,还请不要让姮儿知道。”
龙幼微乍然知道这件事,哪里能如他这般淡定,她迫近一步,“那你可找到了催化这剧毒的药引子?”
“前不久,偶然的机会,遇到一个博学强记之人,曾随口提及,”阮君庭回身,淡淡一笑,“应该是炒制姥山春茶时添加的那一味青云堕。”
“你还笑得出来!”龙幼微急得在他面前转来转去,“你你你……!你说,你要是早早死了,妞妞怎么办?”
“本王从来无心帝位,忠于先帝,忠于当今皇帝,所以,死不了。”他还是笑容浅浅,就像是陪着长辈,聊着家常。
“你骗谁!”龙幼微向来是个压不住脾气的人,“阮君庭,你是个聪明人,你早就知道,从你决定娶妞妞那一刻起,在某些人眼中,你就已经是个死人了!对不对?所以有些东西,即便你不想要,为了保你跟妞妞长命百岁,你也必须得抢过来!”
阮君庭面上的笑,越来越淡,最后消失。
双眸微垂,没再吭声。
他娶了凤乘鸾,就是将南渊和北辰最强的两只大军连成一气。
这样一支势力,一旦失控,对任何人都是致命的威胁。
所以,不管他做什么事,都随时可以被挂上一个谋朝篡位的罪名,都可以随时被人置于死地。
所以,他才开始加紧秘密筹备天机关军备,开始紧锣密鼓地提早对安成王这只大肥羊下手。
他要在对手将他置于死地之前,夺得先机,先下手为强,一战定乾坤。
“凤夫人,的确英明。”
良久之后,他才回应了一句。
龙幼微本来还等着他能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逆转大计来,就一直眼巴巴等着,结果等来的,是这样一句。
这么说,她方才一转眼的功夫,猜到的这一切,都是真的!
“阮君庭!”她没忍住,便是一声吼。
床上,凤乘鸾被吵得翻了个身。
龙幼微慌忙压低嗓子,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那你就这么被动等死?”
阮君庭将她揪着自己衣领的手轻轻拨了下去,“非也,其实此番前往太庸山,将凤夫人救出,也不是倒贴的,本王的确有一事相求。”
“何事?”
“请凤夫人代为引荐天医鬼手。”
龙幼微强行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让我帮你也可以,喊娘!”
“……”,阮君庭嘴角狂抽,挤出艰难的笑,“呵呵呵……,娘!”
他还学着凤乘鸾的样子,扯了一下龙幼微的衣袖,算是撒娇了。
之后嫌弃地将自己那只手甩了甩。
捂脸!
——
凤乘鸾是被人轻轻抱起来,褪去衣衫时弄醒的。
睁开眼,发现自己被阮君庭拢在怀中,脸埋在胸口。
他正小心替她将被虚汗打湿的衣裳去了,又轻手轻脚换上干爽的寝衣。
他胸口的味道,已久违多日,让人好生想念。
凤乘鸾懒懒地将脸在他胸口蹭了蹭,“我娘终于肯放你进来啦?”
“吵醒娘子了?”阮君庭小心将她放下,把人在枕头上摆正,不回答那个丢脸的问题,“我见娘子身上衣衫湿透了,怕因此再受了凉,所以……“
凤乘鸾整个人病恹恹的憔悴着,青丝散在枕边,弥散开去,好多日没见他,脸上欣喜一笑,“不回答啊。你把我都忘了,这臭脾气却是一点没忘,是不是到底没拧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