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分,外面又飘起了淅淅沥沥的雨,西风骤紧,吹的雨幕斜斜地打在宫墙上,一会功夫便是湿湿的一片,天空中飘着的乌云像是农家厨房的锅底,又黑又密的打着晃,一时雨啪啪的落在宫里的青砖道上,溅起一串串的水花,天越发的冷了,偶尔一两个小太监缩头踮脚的跑过,也是急急而去,相印殿里,回雪正坐在内室窗下,透过支起的木窗子,看着雨水拍打着廊下摆着的一盆盆枯萎的花上,那些种在盆里的花,在深秋的霜下,早已蔫吧不成形状,如今被雨水一冲,倒显得又光亮了起来。
烟紫见回雪靠在那看的出神,便拿了件厚的绣木兰花袍子盖在她身上,以防主子着凉,又去小厨房看了看晚饭是否好了,天阴又冷,还是早早让主子吃过了去床上盖着被子暖一暖的好,刚从小厨房出来,便见相印殿门口的小太监弯了腰给一个打着伞的人开了门,等这人走到廊下把伞收起,烟紫一看,却是养心殿的王福全王公公,烟紫屈身给王福全行了礼,接过他的伞来竖在内室门口,又给王福全打着帘子,二人才一同进了内室。
回雪靠在窗下已然看到王福全来了,便坐正了身子道:“这大的雨,还劳公公跑这一趟。”
王福全满脸笑意的给回雪行了礼道:“皇上有旨,请郁嫔娘娘到养心殿用饭,皇上哪,有事跟您商量。”
“公公真是客气了,皇上有话吩咐,我们听着就是了。”回雪把绣木兰花的袍子拉下来放在一边道:“现在就去吗?”
王福全点了点头,又上前去伸手扶了回雪起身,回雪在心里不由得一阵赞叹,这王福全侍候皇上这么多年,却是不骄不躁,自己虽是嫔位,也难得他能这么周全,于是对他说道:“公公先回去禀报,我这收拾一下,马上就过去。”
王福全听了,便点了点头,出门撑起油纸伞,向着养心殿而去。烟紫见王福全进来传旨已是高兴不已,想来是良嫔娘娘刚没了,皇上心里抑郁,此时却能找自己主子说话,看来主子在皇上心里,还是有一定地位的,一时也顾不上小厨房的晚饭,拉着回雪坐在镜前,仔细的给她理了理发丝,又挑了个事事如意的火红簪子插在头上,回雪一手抚摸着头上的簪子,一边皱了眉道:“良嫔娘娘刚去了,我们岂能这么不知收敛,让别人见了又要嚼舌头。”说着,自己把那事事如意的簪子取了下来,烟紫于是又在首饰盒子里挑了一只素净的嫦娥笼月珠翠簪子给主子戴了,因跟岑梨澜去了一次畅音阁观鱼,身上不免沾了鱼的腥味,于是又拿出一件灰金菊色谷雨花滚宽边大褂给回雪换上,又拿出一条小麦绿的缎裙,比了比,颜色甚好,穿戴完毕,烟紫看天还没黑,便去找了把油纸伞撑了,扶着回雪,出相印殿向着养心殿而去。
风雨依旧,一时透过油纸伞打在回雪的脸上,全是凉意,虽二人疾步前行,溅起的水花还是打湿了裙摆,到了养心殿,烟紫的衣服已是湿了大半,回雪头上亦是挂了不少水珠,王福全见二人来了,忙迎上前来接了伞,给回雪福了一福,又努了努嘴,示意皇上正在里面。回雪感激的对着王福全一笑,便抬脚跨进养心殿偏房,养心殿此时已点上了八角宫灯,照的这个诺大的宫殿犹如白昼,回雪把湿湿的头发往一边笼了笼,见皇上跟承熙此时正坐在饭桌边,一行小太监正小心的往桌上端着饭菜,回雪往前站住行了礼,见桌上已然摆满了各种吃的:冰糖甲鱼,樟茶鸭子,于台龙虾,桂花鱼翅,雪里藏珍,木犀瓜片,拌栗子雪菜,白汁炒鱼唇,豆苗枸杞竹笋汤等,热气腾腾,上菜的小太监却是有条不紊,显然已是训练有素。
皇上看回雪一身的狼狈,走到她身边,让小宫女取了毛巾来,皇上接在手里,小心的给她拭了拭发间,又拭了拭她脸上的雨水,让宫女太监都退出去,这样仔细的瞧了回雪一会,便不顾承熙还在身边,轻轻的把回雪拥在怀里。回雪把头靠在皇上肩膀,未及说话,便听王福全在门口扯着嗓子喊道:“纳兰大人到,纳兰侍卫到。”这一声惊的回雪呼吸急促,虽背对着门口,却不明白纳兰为什么此时还会冒雨进宫,皇上听到王福全的传话,把搂着回雪的手放下,让她先在桌边坐了,自己站着跟纳兰的父亲说了几句话,便让几人都坐在桌边。回雪抬起头,纳兰此时正坐在她的对面,隔一张桌子,透着层层翻滚的热气,回雪看到纳兰显然是瘦了,不敢再看,只得低下头去。承熙见是纳兰来了,赶紧从自己的凳子上站起来,找了个靠近纳兰的凳子坐了道:“纳兰,我的纳兰来了。”回雪知道良嫔生前,不愿让人知道承熙喜欢纳兰的事,于是对着公主使了个眼色,但承熙却好像不懂得一样,依旧拉住纳兰的胳膊,往他怀里靠着。回雪的这一切被皇上看在眼里,他看着回雪道:“郁嫔,其实承熙如今天…….连我这个阿玛也认不得了。”
皇上这话让回雪吃惊不少,她试着跟承熙说了几句话,但承熙却是置若罔闻,而只有在看着纳兰时,承熙才恢复了以往的神采,皇上叹口气道:“今日下午,纳兰侍卫来养心殿回话,朕才发现,承熙现在是只认得纳兰,纳兰不在,她便自言自语,朕的这个女儿……”
纳兰的父亲本来只是朝中一介小官,如今听皇上这么说,赶紧从起身跪在地上道:“皇上这样说,微臣惶恐。”
皇上双手搀扶他起身道:“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