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禧宫的婢女转醒了以后,回宫去报信儿。
上官月坐在椅子,面对着安妃的人头念念有词。
婢女跪在地上道:“主子——”
上官月瞧瞧天色,已是入夜了,便揉了揉发涨的眼睛,笑了笑问道:“皇上可服了药了?可好了么?”
婢女心里发酸,流出泪来:“主子——皇上已服了药了,可是……”
“可是什么?”
婢女嚎啕大哭:“听说,皇上要主子割七七四十九块肉……只有这样,皇上的病才会好。”
上官月笑笑:“不过是割七七四十九块肉,你哭什么?”
婢女的肩膀不停的抖动:“主子,七七四十九块肉,是会……死人的,不是奴婢胡乱猜测的,在相印殿的时候,各位娘娘都是这样说的。”
上官月摸了摸安妃的人头,摆正了:“我是皇上的人,皇上要我死,我也宁愿去死,何况是为了皇上的病体呢,这区区的四十九块肉又算得了什么,你不要哭了,我心甘情愿为皇上做这个,若皇上喝了药以后,身体能大好,即便死了,我也死得其所。”
“可是主子——”
“我家境不好,入宫以后,皇上并没有瞧不起我。”上官月喃喃自语。
婢女哭成了泪人,眼瞧着上官月毫无惧色,婢女再也忍不住了,冒着杀头的危险道:“可是主子,皇上对你并不好。”
上官月低头想想,有些哽咽:“虽然现在皇上对我不好,也是因为我犯了错的缘故,以前。皇上对我,是很好的。”
上官月又想到了以前的时光。
以前跟皇上在养心殿,皇上甚至喂她吃饭。
那时候,皇上不愿见别的妃嫔,只愿让上官月伺候着。
就跟后来安妃伺候皇上一样。
安妃的人头,如今就在桌上。可上官月还活着。
每当她心里难受,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她就看一眼安妃的人头。
这个时候,她就会安慰自己:“还好,皇上对自己比对安妃都好。”
“上官贵人这又是何必。”回雪由烟紫扶着来了延禧宫。
王方在延禧宫门口守着,以防被别人瞧见。
如今天黑了。回雪才缓缓而来,且在离延禧宫很远的地方。王方就吹熄了灯笼。
皇上幽禁了上官贵人,回雪这样来访,倒会让多嘴的人说出闲话。
皇上又是敏感之人,回雪这次来,实在冒了很大的风险。
上官贵人许久不见妃嫔,见到回雪。甚至忘记行礼,只是坐在那喃喃道:“郁妃娘娘?是你么?”
上官贵人穿一件素色绸缎长褂,一条土色长裙。头发轻轻的拢在脑后,甚至,没有戴一点头饰,甚至,一支素簪子也没有。
或许是因为割了肉的缘故,她一边衣袖上还有血迹。
“太医可给包扎过了?”回雪问婢女。
婢女点头,起了身,擦擦眼泪去沏茶了。
屋子里的灯光很暗,一支蜡烛站在烛台上摇摇欲坠,蜡油斜着滴下来,一直滴到桌子上,凝结成一片,像是大团的眼泪。
上官月借着昏暗的灯光,才确定是回雪来了,她起身福了一福:“郁妃娘娘你来了?郁妃娘娘吉祥。”
她行礼的时候,胳膊轻轻的动了一下,便分外的疼。
回雪扶了她起来。
延禧宫内室里有很重的腐朽味道。
那是人肉腐败的味道。
虽天已转冷,可屋子里还有几只飞虫在嘤嘤嗡嗡。绕在上官贵人身边,上下翻飞,一刻不停。
烟紫有意偷偷去赶,却怎么也赶不走。
上官月笑笑:“没有关系的,有时候我太乏味了,就看看这些飞虫,它们天天飞来飞去的,很有意思。”
回雪见上官月衣着单薄,便叹了口气道:“如今天冷了,也应该穿的厚一点,若是延禧宫少了什么,只管让奴婢去相印殿里索要。”
上官月又福了一福:“延禧宫里一切都好,不劳郁妃娘娘挂心。”
婢女端了茶来。轻轻的放在桌上。
茶叶不好,散碎的很,泡在茶碗里,瞧着黑黢黢的,茶水也被染成了棕色。不但茶色不好,这满满的一碗茶,竟然没有一点香味儿。
回雪刚掀开茶盖,便有一只飞虫围了上来,差一点落进茶碗里,烟紫拿着手帕使劲抖了几下,飞虫才飞走了。
茶味很苦。
回雪只是闻了闻,便知是最下等的茶叶。
内务府那帮奴才,也会见人下菜碟。
宫里不得宠的妃嫔,或是被皇上惩治的妃嫔,她们的日子,简直连内务府的奴才也不如,至少,回雪去内务府时,曾闻到他们喝的茶叶,也要好过延禧宫里的。
如此茶叶,回雪实在喝不下去。碍于上官月的盛情,只是浅浅的闻了闻,以茶盖挡着脸,然后就将茶盖扣在茶碗上,轻轻的放下了。
上官月却一饮而尽。
回雪想跟她说说割肉的事。
又怕她难过,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上官月却瞧出了回雪的心思:“郁妃娘娘,割肉做药引的事,是我自愿的,郁妃娘娘不必为我难过了。为皇上做这一切,没有人逼我。”
那只倾斜的蜡烛很快便“噗”的一声,灭了。
黑暗里,隐隐约约能看到安妃白色的头骨。
烟紫觉得毛骨悚然,赶紧缩到回雪身后。
延禧宫的婢女点了蜡烛,重新插在烛台上。
星星点点的光,这才又亮起来。
延禧宫内室却还是昏黄一片。
“你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