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皇上祭祀回来,御膳房早已把三十晚上的饭给备好了,在养心殿偏房里,诺大的圆桌上摆着白皮乳猪,佛跳墙,浇汁参,陈皮牛肉,大千鸡片,汔锅虫草炖老鸭,烤羊里脊等等,一时间屋里香气四溢,人声鼎沸,又加上烧了大炭炉子,热气一bō_bō的往上涌着,外面虽扬着小雪,屋里却是一团暖意。
宫里规矩,每年大年三十晚上,侍候满一年的太监宫女都能得一个红包,算是压岁,红包里至少会有他们平日里一个月的份例,在宫里侍候不满一年的也有红包,算的是半个月的份例,太监宫女们这日得了钱,便也侍候的格外殷勤,虽是皇家宴席,不及民间百姓吃饭自在,但觥筹交错间,面红耳赤,各人话多了些,也比平日里放的开了些。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便有小太监们躬身进来,把吃剩的东西一盘盘的撤了下去,又另外换了张黄色悬丝桌布,一群小宫女依次进来,手里都端着水晶盘盏,细看去,上面装着蜂蜜花生,怪味腰果,蜜饯瓜条等小食,又有千层蒸糕,江西灯芯糕,合意饼等精致点心,还有柠檬,荔枝,人参果等各色水果。还没等吃,另有一批小宫女进来,手捧托盘,上面放着干净的热毛巾以及热茶,各人依次用热毛巾净了净手,又接过小宫女端着的热茶喝了口,才尝起了桌上的东西。
皇上的几位阿哥并公主,也进来殿里请安问好,皇上高兴,便赏了各人东西,包括给了承熙公主一柄如意剑,因纳兰是常配剑的,这礼物倒是合承熙的心思。只是皇后看着承熙的脸。心里有些厌弃,她自始自终都忘不了良妃的背叛,而良妃已死,她的恨只能发泄在承熙的身上了。皇上另让太监赏了二阿哥一把古扇,上面描金画马,意气风发,二阿哥却有些不喜欢,只是接过了,便拿在手里。皇上看荣妃的大阿哥比往日壮了些,又问了他一些诗书礼仪的事。见他对答如流,心里欢喜,便赏了他一幅龙腾九云的图。大阿哥接过了,跪在地上道谢:“皇阿玛,谢各位娘娘。”
“皇上赏的,大阿哥谢皇上便是,怎么倒谢起了各位娘娘?”皇后似笑非笑。有点挑衅似的道。
“谢皇阿玛赏,因有各位娘娘悉心服侍,皇阿玛心情大好,身体康健,前朝后,宫一片祥和。各位娘娘功不可没。”皇后听了,自然没有话说,皇上却很高兴的站起身来拍了拍大阿哥的肩膀道:“朕还以为你只爱看些书。没想到为人处事,说话做事,你还能这般灵活,是荣妃教导有方。”说着,又把桌上的一盘杏仁佛手赏了他吃。
荣妃听了自然欢喜。二阿哥却面上挂不住,一时间眼睛提溜的转。见李答应正坐着岑贵人身旁偷偷望着自己,心里才算舒服了一些。李答应怕被别人看出来,便拿起来一个黄黄的柠檬,因在浣衣局为奴时,吃的不过是一些别宫剩下的果子,或是很少吃到果子,因此也不大明白这柠檬为何物,一时间闻了闻,香的很,便轻轻咬了一口,皮太厚,没咬着,回雪见了,做了个剥皮的手势给她,李答应脸上一红,便轻轻的把柠檬的皮去了一半,然后放进嘴里咬了一口,顿时酸的直打哆嗦,眉头一皱,看着有些心急,便“啊”了一声,见她吃了那么一大口,感觉自己的嘴也酸了起来。
“李答应既然没有见识,就应该问问身边的太监宫女,吃个柠檬都这样,真是让人贻笑大方,你看,怕是把二阿哥的牙都酸倒了呢。”青嫔说着,拿出手帕子拭了拭嘴角,眼里还是充满了厌恶。李答应手里握着那柠檬,如握着一千支针一样让她无地自容。
“干什么都有第一次,李答应虽见识少些,但侍候皇上细心体贴,那她便是好的,宫里的女人懂的没什么用,知道怎么让皇上开心才有用吧。”荣妃装做无意的道。皇后知道李答应是荣妃的人,荣妃替她辩解也不难理解了。
岑梨澜看见刚才李答应那一幕,虽不讨厌她,但觉得有些发笑,一时忍不住,便只好低下头去,用手帕了掩住嘴角,做出咳嗽的样子。一时咳嗽的全身乱颤,脚上的伤还未全好,又有一些疼,才忍住了。
各位阿哥跟公主退了出去,便有一群太监宫女进来请安贺岁,一排排的跪倒,场面很是壮观,皇上让各人起来,又围着众妃说了会子话,见李答应小心的样子,心里有些怜悯,便从腰上解下一个红色香囊给她道:“你虽地位低了些,但在朕身边勤勤恳恳,这个香囊,算是朕赏你的,她们都没有。”李答应接过香囊,眼圈有些泛红,青嫔的脸色更加的不好看了。
大年三十这一天晚上,本来应该是熬夜的,各人无论是听曲还是看书,聊天都可以,因过了这一夜,便是新的一年了,皇上白天忙了一天,晚上有些乏了,各人便起身行了退礼,见皇上的眼神在宫人眼前晃着,知道皇上是在选今晚让谁侍寝,有的人心里期待,有的人随意,各情心思,皇上略想了想道:“今年大年三十,本应该去皇后的景仁宫里,王福全,你去准备吧。”皇后听了,脸上才算有了点喜色,荣妃忙屈身道:“皇上英明。”只岑梨澜的嘴角带着无所谓的冷样。
皇上见人散的差不多了,皇后也先回景仁宫准备着去了,便留了回雪下来,拉住她的手道:“朕今晚不能去看你,真是遗憾。”
“皇上福泽六宫,臣妾已是被庇护疼爱,臣妾不争一朝一夕之长短。”回雪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