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回雪跟岑梨澜站着看了一会,见这小太监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水盆里的清水一会功夫也由清变浊,便问道。
小太监回过头,看到是回雪,岑梨澜二人,忙把抹布放下,自己屈身给两个人行了礼。回雪拉着岑梨澜走过去在榻上坐了,见延禧宫里还是如以前的模样般,小桌上还放着素答应平日里做的些针线,不禁用手拿了来回的摩挲着,只是人已去,空留旧物悲戚戚了。
“素答应都去了,这宫里的小太监婢女也都被遣散,有的去了内务府听分配,有的返了乡,你怎么不走,擦这些还有什么用呢?”回雪说着,仔细瞅了瞅这小太监,虽是刚行了礼,又面对着二位主子,但行事大方,一点不怯,于是想了想道:“你好像是皇后,啊不,是叶赫那拉氏原来送给延禧宫的王方?”王方听了回雪的话,忙又跪倒在地道:“难得郁嫔娘娘好记性。奴才就是王方,只因不能见着素答应最后一面,平日里素答应对下人又颇多好处,所以心里不安生,就想着最后再给主子的屋子擦干净了,若主子在天有灵,哪日回来旧地看看,也能有个下脚的地方。”
“难得你有这好心。”岑梨澜听了王方的话,不禁有些感动:“你的前主子叶赫那拉氏进了冷宫,你的现主子素答应姐姐如今去了,你也够可怜的,只是你这样能干,素答应怕是看不到了,被别宫人看见,又不免说些别的,那时候你倒是在宫里不好做人了。”
“奴才不怕这些,奴才虽个是贱行当,但侍候主子。那是修来的福分,主子虽去,但音容就好像还在眼前,奴才也顾不得别人怎么说。奴才一直想不明白,主子一向谦卑又不争,为什么会有这些个事降临在她身上。听说那日是绘贵人主动要跟主子单独说话,又怎么会被主子故意推倒呢?”
“你是个细心的。”回雪盯着王方看了看道:“心里知道就行了,说出来让别人听去,怕会给你带来麻烦的。如今你没了主子,回内务府听派的话。也不知道会去向哪里,跟着谁,如果你愿意。就到我相印殿里来吧。我那里正好缺一个管事太监。”
王方听了又给二人磕了头,起身拿起水盆里的抹布,又转身去擦那些边边角角,岑梨澜看这奴才倒是实在,于是说道:“我们要回去了。怎么,你不打算一块走吗?”
王方听了,垂手站着道:“求娘娘开恩,让奴才把这屋里擦一遍,等擦完了,奴才自当立即过去。”
回雪听了不禁点了点头。这个王方虽其貌不扬,但确实是一片忠心,于是站起身来。拉了岑梨澜一块出门去了。
回雪去永和宫走了一圈,回到相印殿时天已是晚了,廊下也是积了厚厚的一层雪,上面悬着的八角宫灯一照,显得更是阴冷。小宫女见是回雪,忙掀开帘子让她进去。因天冷的缘故,今日里相印殿的帘子已是加了两层棉在里面,所以也算厚实。回雪在小饭桌前坐下,小厨房便把吃食端了上来,只见桌上此时摆着:黄焖鸡,红烧狮子头,凤尾对虾,桂花鱼翅,东坡茄子,小米鸡蛋粥等,回雪看了看,把烟紫叫到跟前道:“我也吃不着这些,把东坡茄子跟小米鸡蛋粥留下,其它的,你们端到小厨房分吃了,不要浪费。王方是今天刚来的,吩咐下去,从今后都是自己人,不要欺负新来的才是。顺便把小厨房里腌制的酸萝卜给我盛一点来。”说着,自己拿起一只碗来,用勺子把漂浮着鸡蛋丝的粥舀到碗里喝了一口。
烟紫见回雪坚决,也不好说什么,便示意小宫女们一起,把盘盘盏盏收了回去,去到小厨房,吩咐大家用着,又拿了一个瓷碗,打开酸萝卜坛子,夹了些放在碗里,又另滴了一点香油,这酸萝卜平日里是连下人都不吃的东西,只是在做菜时,或是主菜的腥味大需要压一压,或是为了配菜的好看,才会用到它,今日主子竟然点名要吃这个东西。烟紫把酸萝卜放到回雪面前,闻着扑鼻的酸味,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回雪却是用筷子夹了酸萝卜起来,放进嘴里慢慢的嚼着,不一会功夫,便把酸萝卜条吃了一半。
“主子还是少用些。这么酸的东西,吃多了不免胃里受不住,别是牙给酸倒了,明日可怎么吃饭才好。”
回雪倒像是没听见似的,依旧这样吃着,一会便把碗里的酸萝卜吃了个底朝天,吃完后用帕子擦了擦嘴角道:“这点酸都受不了,以后这宫里,还有这么多的苦跟辣,那不是更难活了。”
正说着,门口悬着的厚重棉帘子被掀开,只见皇上穿着一件暗黄色的袍子,外加一件明黄色盘扣马甲,外面又披了件貉子毛的披风,走进内室,见回雪在吃饭,便搓了搓手道:“说什么辣啊,难活啊。郁嫔。”
烟紫见是皇上来了,忙去取了张椅子放在小饭桌边,上面还贴心的放了一块鸭绒暖垫,一边忙着一边道:“主子正说这饭菜的味道,若是太酸,或太苦,或太辣,吃完都能呛的人……难活了。”圆完了谎,忙紧张的看了看回雪,主子刚失了姐姐,又是皇上下的旨,还是王福全送的鹤顶红,后来素答应听说又被偷偷埋葬了,主子虽故做坚强,难免心里对皇上有气,皇上如今晚上来,怕就是知道主子的心思,所以先过来,一是安慰,二算是无声的赔罪了吧,若主子现在依着气性办事,或是跟皇上吵起来,或是冷落了皇上,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