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很容易叫她联想到某种罪恶的存在,但她闻不到血腥味,也闻不到任何味道。
不!
那不是血液!
千叶猛然想到还有另一种东西符合更她所感知到的事物,那是水银!
有水银流淌在城堡之中,就如同血管中流淌着血液,这叫她更容易将风暴堡联想成一个复杂的人体,有核心,有器官,有血管……
没准真是炼金造物也说不定?
这个想法带给她一种奇妙的感觉,她知道水银这种东西在这个世界的文化中也是辟邪驱魔的象征,这是唯一在常温下呈液态并易流动的金属,本身就是很神奇的存在,水银代表着一种永恒、不腐的神秘力量,而且因为这种性质,它能置换出具有光明荣耀象征意义的纯金。
千叶此前从未遇到过富含神秘意味的事物,也无从印证水银的功效,现在想来,既然风暴堡中蕴含着这样的设置,水银具备驱魔作用应当是可以被印证的。
风暴堡能作为抵御人鱼的屏障,是否也有这种设置在内的缘故?
毕竟海洋作为教义上罪恶的温床,本质上是海怪的人鱼更是恶魔种属,会被这个力量克制也可想而知。
越是了解现状,她越觉得比起干掉人鱼,先解决便宜兄长才是通关的重点。
连管家奥利克都不知道公爵此刻身在何处,“行尸走肉”太多了,她的读心术都发挥不了多少作用,在寻找公爵的过程中,她甚至疑心这整座城堡都与他所共通,那些复杂的房间是他的眼睛,冗长的走廊是他的思维,他在古老的墙壁间呼吸,在厚实的地板里心跳,无处不在又无所不知。
这就有意思了,她现在最大的困惑——公爵究竟还算不算是人类?
估计是被千叶扰乱了所有的计划,以至于他不得不险中求胜。
如果他还是人鱼选中的伴侣,那么主动权在他,有着顽强可怖意志的他完全能借着风暴堡的存在反杀人鱼,那时的他尚有足够的精力去避免被人鱼的魔性彻底同化,就算半只脚踏入深渊,他也有可能最终剥离魔性,重返人类世界,直至他达成家族的夙愿。
但是现如今一切都非他所预计,无论是人鱼还是妹妹都脱出了他的掌控范围,甚至,他自己都被坑得受创不小……
就神秘与恐怖而言,越是对抗深渊,越是会与深渊靠拢,最终与其融为一体,成为魔性本身,这是完全有可能存在的情况。
千叶觉得,此刻应该是个很好的时机——得抓准时机干上一波,免得错过机会。
迎难而上不至于,她不指望凭借自己这堪称柔弱的身躯杀死公爵,但她仔细分析了公爵的心性,觉得趁着他向深渊滑落、这种即将完全蜕变前的挣扎时刻,抓住他仍为人的心性来点苦肉计,或许能起到意外的收获,毕竟她还有一些困惑亟待印证。
……有必要赌一把。
*
怀抱着演一波心态的千叶认真修正了自己的情绪,将思维定格,确保万无一失。
因此出现在公爵面前的少女依然是不变的美丽纯真。
就像她与风暴堡越来越深的牵系,在魔性之地,她们的思维都具备着重量,再说同胞的兄妹本来就有着共通的血脉,以城堡作为映照,两者的关联更深也是一种现实。
她不知道是自己强烈的渴望实现了,于是凭借着“直觉”前往对方的所在,还是说本来就是对方在引诱着她前来,他同样也在渴望着见到她——总之,原本错综复杂的密道在她眼里忽然就清晰起来,她好像能够轻而易举地探知某一条暗门的背后有什么,想去哪都有如神助般,到最后,她甚至闭着眼睛往前走,所有的台阶都服服帖帖,所有的通道都安安稳稳,等她睁开眼时,“门”便直接出现在她眼前。
她能感觉到不远处就是先祖的墓地,但这个所在似乎已经无法进入,整个空间都仿佛被封闭一般,凭借她的感知,完全不能触摸到任何空隙,而她现在身处的地方类似于一个巨大的环形空间,说它奇诡,因她所见,到处都是池子与机括。
上层的石壁与下层池子之间流通的是水银,而脚下流动的池子里尽是黏稠又绵密的血浆,不知被什么东西驱动着,竟不曾凝固。
这个空间与城堡核心——先祖的埋尸地——之间,形成了一个庞大的机括,就仿佛输送血液的心脏般,有条不紊地工作着,腥红与银白两者形成了鲜明的反差,就连晦涩凝滞的空气都没法淡褪这种惊心动魄的差别,叫人一眼望去,只剩下紧密浩瀚的感官,就连诡异本身都一时没办法消减这种震撼。
公爵就浸泡在不远处的血池子里,他恹懒地倚在石壁上,露出的半身不着寸缕,但所有的血浆都从皮肤上滑落下去,竟连一丝血色都未沾染到他身上,垂落下来的银色长发是唯一遮挡上身的事物——这种姿态与人鱼惯常浮出海面时的模样很相似,但千叶确定他身下的还是双腿,他也不可能变成人鱼。
虽说现在看上去确实不像是一个人类,非人的美貌裹挟着人鱼般的梦幻之色,不过至少现在的人鱼只能叫她联想起可怖的海怪,而对于这位便宜兄长,她知道他的底子仍旧是个真实的人。
千叶仰头看着他。
公爵睁开眼睛,也在看着她。
他的妹妹啊,银星般灿烂的发丝并未有丝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