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蹲下身来,将她冰冷泥泞的芊芊小手握在手里,捂紧放在自己怀里。
张氏听到他的声音,浑身一颤,回过头望着他,红肿的眼眸再次流下泪,突然扑进他怀里,紧紧地抱着他。
甄命苦找不到一句可以安慰的话,抱着她冰冷的身躯,心疼得恨不能将自己身上的热量全都给她,让她暖和起来。
他将她拦腰抱起来,朝自己的营帐中走去。
她现在这模样,就算想带她离开也只能等她恢复了体力再说了。回到营帐中,他让手下烧了热水,准备了满满一大桶热水,将她连人带衣一起泡进去。
在冰天雪地里冻了一整天,他真怕她冻出什么毛病来。
……
深夜,两人躺在床上,张氏紧紧地抱着他,像是怕失去他一样,从未有过地恐惧和不安。
甄命苦暗暗心疼,从她微微发抖的身躯,他能感受到她正在痛苦地挣扎,那是对周围的一切都产生了怀疑的痛苦斗争,开始思考人生的意义和痛苦的根源。
任何的安慰和劝解都帮不了她,她只能靠她自己跨过这道坎。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告诉她,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有他在她身边,一起分担她的快乐和悲伤。
“相公,你睡了吗?”
“没。”
张氏静默了片刻,幽幽问:“我是不是太傻太脆弱了?”
“你只是太善良,不是傻,也不是脆弱。”
“你知道吗,今天我看到她们远远地站着,眼睁睁看着面团和驴粪蛋被那些执法队的人勒死,我真的好恨,我恨自己为什么那么弱小,枉读万卷诗书,又有什么用,连一个面团都救不了,可是我更恨其他人无动于衷,面团跟她们一起生活了几年,她们却眼睁睁地看着面团被处死,如果她们也一起帮忙阻止的话,面团也许就不会死,可她们却一点也不在乎,她们只在乎她们自己……”
甄命苦叹了一口气:“你别怪她们,她们也只是可怜人,她们只能看见面前一米远,看不见更远的地方,军法残酷无情,她们若是站出来阻止,也许非但阻止不了,反而会搭上一条xing命。”
“可是如果她们全部都站出来,执法队的人也不敢把她们全都杀了,面团和驴粪蛋也就不会死。”
“你能保证她们全都站出来吗?你能让所有人的想法都跟你一样吗?要知道这个世上最难团结的是人心,一千个人有一千个私心,勉强不来。”
张氏喃喃道:“这就是相公所说的无奈现实吗?”
“算是其中一种吧,不过就算她们有为不平挺身而出的勇气和共识,可谁又能保证她们不会被强大的敌人给完全消灭?在这残酷的世界里,实力是一切,明知是失败还要搭上xing命,对任何一个爱惜自己xing命的人来说,都是一种愚蠢的做法,你也不能怪她们太麻木。”
张氏沉默了许久,有些难以接受地说:“难道就只能默默承受?”
“在我们家乡有一句话,叫生活就像强暴,反抗不了就学会享受,苦中作乐,zi you的代价很高昂,你愿意为此付出的话,就算死也会觉得很值,若是不愿意付出,乘早乖乖做个顺民,享受被强暴的现实,这个世界上没有不需要付出代价就能获得的zi you,你今天给她们做了一个好的榜样,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奋力反抗争取,这就足够了,面团虽然付出了代价,现在不是已经跟她喜欢的人在一起了吗,她和她的爱人都会在天堂过上她梦寐以求的生活……”
张氏沉默了好一会,才轻轻摇着头:“不够,还不够,我不知道有没有相公说的天堂,我只想和相公在这一世,白头到老一辈子,我不要下一辈子,不要上天堂,我只要这辈子。”
甄命苦闻言这才明白她的心思,是把她自己和他当成是面团和驴粪蛋了,心疼不已,忍不住拥紧了她,如今他也只能用自己的存在来给她一点信心。
张氏伏在他胸口,泪水打湿了他的胸膛,没有再说话,渐渐地睡了过去。
……
第二天一早,甄命苦醒过来时,张氏已经不在他身边,床边留着一张纸条。
“相公,谢谢你,我睡得很香,我已经没事了,昨晚想了很久,我决定留在这里,跟相公你共进退。”
甄命苦愣了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昨天一晚的开解起了反作用,这个女人开始犯傻了,匆匆起床洗漱干净,便往ji营的方向走去。
……
ji营中张氏所在的营帐里,张氏正一个个地拉起床上的那些女人们。
“起来跟我一起来锻炼习武吧,我们不能再这样软弱下去了,要为自己抗争,团结起来,为了完成面团的心愿,我们一定能实现自己的心愿,你不是也不想在这里一辈子被那些男人欺辱吗?跟我一起来吧……”
床上的女人们无动于衷,不耐烦地甩去张氏的手,继续倒头就睡。
张氏逐个地上前劝说,可惜没人回应。
正当她无计可施之时,甄命苦扮成的柴孝和从帐篷外走进来,看着张氏可怜的模样,一股莫名的怒火涌上心头,大喝一声:“限你们一分钟之内,全都给我起身到校场上集合跑十圈!否则自己上军法处领十军棍去!”
他的声音火爆焦躁,登时将那些赖在床上女人们吓了一大跳,回头看见竟然是仓城的郡守,瓦岗先锋军的监军柴孝和,全都骨碌一下爬起身来,飞快穿好衣裳,一些人狠狠地瞪了张氏一眼,不敢迟疑,匆匆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