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忙活,天也见亮了,苏晓摸了摸袖子里,还有一个碎银子在,她就着大缸子里的清水洗了一把脸,照着水面理了理乱糟糟的鬓角,出了药林。抬眼往病房瞅了瞅,房门窗户都还紧闭着,想必师父还在奋力扎针中,她暗暗叹息一声,就往谷外去了。
苏晓知道很多条上山下山的小道,为了节省时间,她挑了一条最近的陡路走,路上还跌了两跤,摔得手臂、腿上和脸上都挂了彩。好在天还没大亮,她就到了山下最近的街市上了。
买松仁要到杂货市场那边的干果铺子里去,这会儿早市还没开始热闹,摊贩们也才陆陆续续开了店铺的门,打着哈欠,收拾着要上架的货物。路上清冷的没什么人,苏晓一夜没睡,这会儿也有些困乏,走在大马路中间伸了个大懒腰,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一匹大马飞一样的疾驰过来,马都跑到苏晓脚跟子前面了,骑马的人才看到苏晓,猛地勒马。这马的速度太快,苏晓刚听到马蹄声,马已经到了背后,再躲也来不及了,整个人让抬起来的马蹄撞飞出去,摔在地上,疼得她两眼冒金星。
苏晓模模糊糊看到马上是个穿红衣裳的女人,长发高束在脑后,背着一把很大,样子很奇怪的武器。那人见苏晓被撞飞出去,只是喊了一句,“谁叫你不小心的,讨厌!”也不管苏晓伤得重不重,又抽着马身腾腾的跑远了。
苏晓觉得,交通事故伤人且逃逸,这样的罪恶行径太卑鄙了。她躺在露气还很湿重的青石板大道上,连喊疼的力气都使不出来了,只觉得心里窝火,嘴里血腥味很重,全身都痛,尤其是肋骨和左手胳膊痛得厉害。以她的行医经验来看,初步判断是肋骨及左手手臂骨折,内出血的肯能性也很大,不知道有没有伤到脏器。
旁边一家商铺刚开了铺门,伙计端着漱口水正要往门外吐,就见门前大街上躺着一个小丫头,脸色淤青,嘴角带血,伏卧在地上一动不动。伙计惊叫一声,急忙唤了几个人,将苏晓抬到运送货物的板车上去,赶着马拉的板车往东门的济仁堂去。济仁堂虽然远,但是皇城里唯一一家医馆,苏晓也知道这个,但是骨折的身子躺在马车上颠簸,疼起来简直比蚂蚁钻了心还难受,她疼出一身的湿汗,心里想着与其去这么远的医馆,也没有好的医生和药,还不如就这么死了算了。
在要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如果说还有什么心愿没有了结,苏晓也一时想不起来。有大哥在,必然会安排好所有的事,一定会让她身边在意的人都过得好。豆芽菜有师父他们照顾,倒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大不了再等个几十年,遇上一个合适的宿体,也还是会长得很好的。只是,到了这一会儿,苏晓反而有些担心常安乐了。那场瘟疫,也夺去了她父亲的命,常安乐变得越发阴狠毒辣起来,她担心常安乐再这样下去,早晚会吃大亏。毕竟是亲人,苏晓不愿意见她跌的太深太重。
这些都想过一遍,苏晓心里还是觉得少了什么。这一次,苏晓知道自己是凶多吉少,人之将死,总不愿意抱着遗憾离世。心里还有什么放不下,自然会想起来。苏晓想来想去,这一层不安和顾虑,其实是因为猪大头。自从他的腿废了,也就渐渐没了光彩,从前他是那么锋芒毕露的人……到如今,连常安乐也不待见他,过他家的门都要绕着走。夏仁看不见了,但好歹是皇宫里的人,烦人精从没有让他吃过一点亏的。猪大头就不一样了,在家本来就不得不到家人的关心,外面更是没有人愿意接近他……
想到这些,苏晓才发觉原来自己心里对猪大头的愧疚,这么深。如果她还能活一次,她一定会好好弥补猪大头,也算是为了让自己安心吧,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死也不能瞑目。她都担心自己会下十八层地狱,被扔进油锅里炸呢。
这样胡思乱想,倒也不觉得身上的痛那么要命了。等到了济仁堂,马车停下来,苏晓已经逐渐麻木,她觉得这似乎是脏器衰竭的症状,也就是说,她快死了。
赶马车的伙计见苏晓呼吸微弱,也不呻吟了,看着是要断气的样子,急忙连跑带爬的冲上台阶,死命的拍打医馆的大门。隔了好一会儿,那扇紧闭的大门才开了。一个中年男人从门里面出来,没等这敲门的人说话,先开口说,“今日医馆闭门,不开诊。”
“大夫,这可不行,都快出人命了,要是您不看诊,那人多半活不了了。”
中年男人瞧了一眼马车上躺着的苏晓,见她的穿着也并不是达官贵人的级别,送她来的人也就是普通的市井小民,冷冷哼了一声,“每日来医馆看病的人多辄上百,死的也不见少,不多这一个。”
伙计掏出身上所有的银两,将几个碎银子都塞在那中年男人手里,那男人看了一眼,便嫌弃的掷到台阶下去,“就你这几个钱,买根药草都不够,还指望大夫看诊?哼,不知好歹。”
中年男人说完,转身要进去关门,这伙计顺势一个躬身上前,挡在门口,“银子不够我可以再去凑,好歹是条人命,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滚滚滚,今儿个医馆有要事,别在这儿碍手碍脚的,真晦气。”中年男人推搡着伙计,伙计死活不让关门,两个人吵吵嚷嚷,惊动了半条街。街上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多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