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枫打下了蒲山关的消息不出两日便传到了柳泉的手中。过了蒲山关,再往前四五日路程便是帝都,柳泉身在东方,向西南遥遥拱手。
如两人事先的安排一样,韩枫果然有他的方法,既能牵制住谭氏手下的赵公和张博远,又能一举攻下蒲山关,事情既然发展到了这个地步,自己也该开始做事了。
北方的客人已经到了军中,自己的时日也不多了。
想到这里,柳泉爱怜地抱了抱已在怀中睡熟的柳婷婷。这孩子也才四五岁年纪,却已能在马背上睡熟,丝毫没有所谓公主应有的娇生惯养。这一年多,她又长大了不少,或许与戚嫒的死也有些关系,毕竟那女子再凶神恶煞,对柳婷婷倒是向来很好。那时自己会娶戚嫒,多多少少也是为了照顾这孩子的情绪考虑。
柳婷婷何其可怜,自幼无母,如今她心中最好的嫒姨也离她而去,小小年纪承受的打击,竟不亚于自己年幼之时。柳泉轻叹口气,看向骑着晓寒骕骦的女子:“清秋姑娘,这些日子多亏你照顾她,这丫头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清秋笑道:“柳帝您太客气了。婷婷伶俐可爱,若没有她陪着,我一个人修习那萨满之术,倒觉得冷清寂寞。况且她冰雪聪明、心智通灵,有时不经意的童趣之语,倒叫人茅塞顿开,也省去我不少弯路。”
柳泉道:“那就好。接下来军务会很忙,也会有些危险,婷婷在朕身旁终究不便,只怕仍要……”
清秋道:“这我明白,柳帝不需费心,我自然会保婷婷她平安。”
柳泉道:“朕对姑娘很放心,只是想多交代一句话,若事情发展到最恶劣的情况,还请姑娘一定带着婷婷南下,去到韩枫的军中。”
“哦?好。”清秋虽有疑问,却没有多说什么。她已习惯了柳泉与韩枫时分时合的关系,不过貌似如今他们算是确认下来了,除了韩枫,再没有可托付之人了吧。
柳泉问道:“你们这次从平沙城过来,一路上可还走得顺利?邢侯他们是否为难过你们?”
清秋道:“那倒没有。邢侯似乎急着调兵遣将,完全没注意到我们离开的事情。”她也知道邢侯留着柳婷婷是为了牵制柳泉,这时细想起来,便也恍然,“邢侯他对你……”
柳泉道:“是该到了撕破脸的时候了。”
清秋点了点头,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早在意料之中。所幸她与戎羯族人接触中发觉,黄计都虽和邢侯有亲,却是面和心不和,相比起邢侯,黄计都似乎跟柳泉走得更近,脾气也更相投。自己的族人如今都安置在戎羯族内,黄计都在鸿原上特意划了一块草原给他们放马牧羊,是打心眼里接纳他们成为了自己人。
柳泉见清秋沉默不语,又道:“这东边一直到阡陌城附近,都没有多少守卫。大多数城池留下的人都是不愿意随着赵公一起走的。而赵公离开之后,据说倭人又趁机打劫,各城损失严重,老百姓的怨言也甚多。故而朕这一来,几乎没有遇到什么抵抗,便收复了六七座小城,两座大城。最前边的戎羯骑兵已经到了海边,咱们现在就是去那边的东平县城。”
清秋虽然从没来过阡陌城附近,但这些日子也看了不少地图,知道东平县城靠近大海,城南则濒临着著名的岱岳。岱岳是东方的最高峰,层峦叠嶂,高耸入云,加之山景俊美无双,气势磅礴,故而历代帝皇都有登岱岳封禅的做法。看来柳泉要去东平县城,意不在收地看城,而在登山观岳。
他表面上虽然已经放弃了向帝皇之位的努力,但在内心深处,仍然没有完全放下。只是如今天下早已七零八落,他又是失势最多的,就算登顶岱岳,又有何用?没有人会承认他,他这么做,无非是给自己一个慰藉罢了。
清秋侧看柳泉,见他右手在抱着柳婷婷的同时牵着卷云铁骊的缰绳,另一只手则颤巍巍地伸进了怀里,拿了个小纸包出来。不消多猜,那纸包里装的,自然是他摆脱不掉的紫英寒石散。
清秋有些瞧不下去,看他用嘴咬着那纸边缘打开纸包,忙用马鞭柄一挡,道:“柳帝,你心性坚毅,不该被这小小物事控制,更何况……更何况是在婷婷面前。”
柳泉这时却露出了难得一见的嬉皮笑脸:“反正婷婷睡得熟。再者,人这一生谁不是活在被控制之中?被物控制、被权控制、被钱控制、被情控制,归根结底,都是被自己的**所控制,朕与他们,又有何不同?”
“这……”清秋一时语塞。
柳泉又道:“清秋,朕只想随心所欲地活着,如果要朕强迫自己,不是做不到,只是太难过。朕也希望婷婷能如此,做她想做的事情就好,不影响旁人就好。这样的事情其实很少,能找到一两件,便是难得的福分。”
吸食“紫英寒石散”本是被人唾弃之举,可不知为何,此刻于柳泉而言,倒似是上天给予的恩赐。清秋心中一软,手中的鞭子便缓缓放下——柳泉终是个可怜人,他竟是个可怜人,这一点,或许是他与韩枫最大的不同吧。
清秋只觉心中难过,看着柳泉的侧影,眼中微微泛酸,几乎落下泪来。她对他自然毫无男女之情,但只是这恻隐之心,已有些让人承受不起。但她毕竟不是只会哭哭啼啼的寻常女子,眼眸流转,已将注意力投射到了别处:“怎么跟着你的都是戎羯兵?我记得当日你离开的时候,曾经带着一些亲兵,他们人呢?难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