俘虏人数众多,整整过了三日,骆行才对他们一一问完了话。听说韩枫等肯放他们离去,俘虏之中不少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惊喜交加,其中大部分人当即表示愿臣服西代,将回家劳作的成果双手送上;另有一小部分人则表示家徒四壁,回到故乡也见不到亲人,倒不如跟在军中,以图未来能有个一官半职。
骆行问完之后,柳泉又对这些想从事老本行的人筛查了一番,最后除三人外,其余的都被安排着各回乡间。
那三人之中,年纪最小的那个看样子二十岁出头,身形瘦小。他姓乔,没有大名,只有个“老狗”的诨名,他自幼孤苦伶仃,靠乞讨为生,长大成人后,机缘巧合之下在几个匪徒手中救下了一个金匠,就被带到家小金铺里当起了学徒,如今刚满两年,还未出师。据他所说,他的师父在第一次丰州易手时就借访亲为名逃到了南方,将这丰州的铺子先让他看着,后来张博远遍抓壮丁,他就被带到了军中。
年纪居中的男子今年二十八岁,姓季名川,虽然浑身是土,脸上还有几处淤青,但整个人却仍显得文质彬彬。他自荐称曾为城中学子,因为家道中落,故而靠卖画为生。柳泉见他一手工笔花鸟细腻玲珑,便点了点头,将他留了下来。
最后那汉子年逾四十,膀大腰圆,尤其两臂肌肉发达,就算隔着衣衫也能看出形状。他姓宋名耀山,曾是城中铁匠,但也曾帮人打过几件金饰。他因为军中打造兵器,故被收入军中。
韩枫见了这三人,又见柳泉在旁笑得一脸讪然,心知这便是他找来的负责铸造金币的草台班子了。如今人手本就不够,这件事情又极其机密,负责这件事情的人越少、越是来自底层,便越是优势,更何况这三人之中,季川负责币制设计、宋耀山负责铸模、乔老狗则负责最后的打造,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分工,以现在的情况,这已是能做到的最完善的保密流程了。
而柳泉在筛查降兵之时,韩枫则遍查丰州城,不止派人去挖掘金矿,他还去了粮仓和兵器库,同时巡查了城中所有的金铺,虽然收获不多,但却找到了张博远没来得及损毁的几石小麦、上千的羽箭以及千两黄金。
那千两黄金藏在一个大金铺的密室中,它能够躲得过丰州守军的搜抄,但却难逃韩枫的掌中法眼。而有了这千两黄金,联军也总算有了几分底气,与张博远手下的谈判余地,也变大了许多。
因此,韩枫和柳泉的胃口也大了起来,战略也在局势的逐渐明朗中,起了新的变化。
他们并没有急着往帝都进攻——此时此刻,他们的军队已经成为最靠近帝都的一支,如果真的冲到帝都,只怕平沙城的人转眼间就要来分战果;而帝都一旦被攻溃,就代表着詹代的灭亡,接下来各地乱军纷拥而起,势必会有人打着为帝皇报仇的旗号,那么他们这两位傀儡,自然会成为众矢之的。
柳泉本就不是一腔热血不计后果的人,韩枫在这些年的历练中,也学会了按捺性子,故而两人略加思索,便都将目光投向了东方。
原本,丰州城附近是产量盛地,但因为这些年战乱的缘故,田园荒芜,即便命令士兵屯田,要等第一拨收成,至少也需半年以上。可东方却并非如此。
东方首城为阡陌城,旁边又有乘博城和诸多小镇,彼处靠海,物产丰饶,本是赵公的大本营。这些年没有经过战火摧残,想来积累颇丰,否则赵公也不会大举行军向西。
赵公不可能拿走阡陌城的全部物产,更何况时值开春,就算田里来不及有收成,待得沿海解冻,海产的补给也会源源不断。而凭借天马的脚力,西代的部队定能在赵公回守之前抵达阡陌城。
眼下要谈的,便是赵公肯不肯将东方阡陌的城主之位让出来。
而这么大的事情,势必并非钟云安敢于承诺。心知这位丰州使者并不是赵公和张博远信任之人,韩枫与柳泉便将意向封在密信中,托付给杜伦,让他随钟云安一同前往丰州败军之中。
这件事情是杜伦主动请缨,而除他之外,韩枫与柳泉也再无其他可信、可派之人。杜伦临上马车之时,韩枫紧紧地握着他的胳膊,低声道:“万事小心。”
杜伦一笑:“那时去丰州谈判我半途而返,今日去对方军中,也是完成数日前的使命。心理准备我早就做好了,你们不必担心。”
钟云安满脸黑气地站在马车旁,不住催促杜伦快些启程。柳泉则走到二人之间,将身一挡,宽大的披风登时挡住了钟云安的视线。他从怀中取出一个不足一拳的小黑球,递到杜伦手中,道:“你且收好了,这是最小的火雷了,若他们……希望对你有用。”
杜伦依言取过,纳入袖中。这时骆行则捧了酒坛过来,对韩枫道:“圣上,送行的酒已经备好了。”
“好,”韩枫斟了一杯酒给杜伦,又与柳泉各拿起一杯,三人一干而尽,“祝杜大学士顺利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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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云安在丰州城中前后停留了十日,杜伦这一去,到了第十日却仍然没有回来——他不仅没有回来,便连个送信的也没有。
明溪与离娿等得不耐烦,就连骆行也每日跑到西城门上向远处眺望,唯有韩枫和柳泉面上还沉得住气——只要没有送信的,那么杜伦就是完完整整地在对方军中。更何况,他们在密信之中虽然要了阡陌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