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山老爹摊开双手,鼻中“哧”地出了一声,他对身旁的山上人笑道:“你们听听看,这说得越来越不像话了。连天和地都变成她的了,哈哈哈。”他微微一停,笑对离娿高声道:“小师妹,你倒是说说看,师父留给你了什么?让我猜猜……师父莫不是留给你一封信,说我是个会阵法的代人?哈哈哈,小师妹,这种伎俩也太低级了些,并不像你做得出来的呀!”
离娿双手叉腰,挑眉笑道:“阿山老爹,你别小看我!我说这山这地都是我的证据,可是一点都没有说错。嘿嘿,师父阅人无数,当初你以阵法的基础来学驱虫之术,他只过了五六年,便觉察出了问题。他说他起初以为你天资聪颖,但后来跟你朝夕相处,才觉出另有蹊跷。可是你知道他为什么仍然教你驱虫之术,并不立时将你逐出门户么?”
阿山老爹眯起了双眼,脸色渐渐凝重下来。他暗自咬牙,想提醒自己说离娿所言都是假话,然而以他对师父五十多年的了解,那位老人真的能对自己会阵法这件事情一直不知么?他被逐出师门之后,一直都对此有疑惑。然而若如离娿所言,那么师父这几十年隐忍不发,究竟是为了什么?他隐约猜到了些,却不敢确信,只冷冷道:“师父早已过世,死无对证。只是照你这么说,师父既然早已经看出问题,那又怎会对我倾囊相授?岂会有什么因材施教,哼,这不是自相矛盾么!”
山上人纷纷应和,离娿边叹气边摇了摇头,道:“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自然永远理解不了师父的良苦用心。他那时虽然知道你有代人的背景,但心中仍旧爱才,希望用自身作为感化你,最终能够让你安心地成为大祭司。而正因你是用阵法的方式去学驱虫之术,学得虽然快,但基础却不牢靠,这才是师父最担心的地方。否则你起初进展一日千里,为何过了二十岁后却迟滞不前,到了眼下,竟连我也比不上?”
阿山老爹横了一眼离娿,道:“说得好听!退一万步讲,即便师父当真误以为我会阵法,留我下来,也不过是骑驴找马罢了。五十多年,他难道不是一直在寻找么?我只不过是个陪他闲来聊天的傻子罢了。”
他执念已深,离娿连连叹气,道:“好吧,反正现在你早已不是师门中人,我也不愿与你再争辩下去。然而师父虽然一心为了你好,同时也不得不为我们族中考虑。你该知道师祖画的地图,还有六城与六无之人对应的故事吧?”
阿山老爹原本眯着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他下意识间往前迈了一步,却觉失态,不由深吸了口气,勉强稳住心绪,道:“当然知道。你想说什么?”
离娿道:“师祖去世之后没过多久,师父便发现你会阵法。那时他醉心于研究师祖留下的故事,可那故事太过匪夷所思,师父用驱虫之术的方法去推算,总也推算不出他预想的结果,他苦思无解,便想到了阵法上。师父对我说,既然代国人能够通过阵法改变天地之气,从而让象城在死地之上建成,且成为传说中的圣佑之地,那么我们为什么不能用阵法反治其身呢?”
离娿一口气说了这么一长段话,到了这时,终于轻吐口气,然后清了清嗓子,嫣然一笑,说道:“所以我说我绝不怪阿山老爹,除了你原本的身份以外,更是因为阿山老爹间接着帮了我们一个大忙,让我族人从此以后终于能够光明正大地行于阳光之下。师父也说他心中对你一直有所愧疚,他默默从你身上偷学阵法,原本也把握不准,直到后来与代国的阵师相遇,才完全确定下来,只是一直没有告诉你。他原本打算你当上大祭司之后便将实情相告,然而到最后他终究还是为了全族把你赶走,到死也无法对你说出实话,这也是师父这一生最大的遗憾。我如今把这些话告诉你,也是为师父完成遗愿。”语罢,她合手向天,双眸微闭,口中轻轻念叨。
其时恰有一束阳光透过树叶照在离娿脸上,映得她本就完美无瑕的面容如一块晶莹剔透的美玉,圣洁无比,令人眼前一花,如同看到了大自然神本尊。不知是被风吹拂抑或其他原因,离娿身旁的大树在这一刻竟微微动了起来。她身旁的那些山下人自觉往两旁退开,留出地方给树枝树干。那些树枝树干则相互交织,隐约在离娿身后组成了图案。
而这图案对于夷族人来说,却是极其眼熟的——那些树枝树干,正如大自然神伸展开来的手臂。树枝之上都有挺直的分叉,如同宝剑直指天际。因此若说此刻的离娿如同大自然神,倒不如说她已成为手执利剑的大自然神分身——
“大护法神!”山上人纵然好吃懒做,仍对大自然神有着原始的信仰,此刻登时拜倒一片。拜倒的人中,不乏方才就站在徐虎身旁的壮汉,甚至连姜源兄妹也跪倒在地,头重重抵在尘埃之中,毫不介意那泥土上还沾有徐虎的鲜血。
这些山上人本就没有太多自己的主意,如今徐虎一死,再见许多人接二连三跪下,其余人便如被头羊带领的羊群一般,一个接一个都矮身而下,方才骂得有多大声,这时便拜得有多快,生怕稍有不慎,便被大护法神降罪下来。
一时之间,山上人全部臣服在离娿身前,唯有阿山老爹一人铁板着脸屹立不动,极为突兀。
离娿见山上人总算“投降”,却仿佛仍不满意。她这时宝相庄严,黛青族骨子里传下的妖冶魅惑全都不在,剩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