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沈天邝脸上,露出惊诧万分的神色。
城堡外的灯光映照下,沈天邝脸上的两个字格外刺眼。
“不不要”
沈天邝抓向沈默的手一滞,拼命抓向那已经被劈成两半的面具。
“当啷”
那用薄铁制作的面具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
沈天邝扑了个空,目光充满了怔然。
他身上流转的金光,正在以一种飞快的消散,他半生的修为,也只够燃烧这么一会,他已经错过了击杀沈默最佳的时机。
现在再想杀,已是无力回天。
四下血煞盟的高手尽皆愕然,沈天邝初到五分坛时,并没有带着面具,因此对于沈天邝的样貌,许多人记得格外清晰。
有那么一刻钟,正在围杀沈流沙的众多度劫武者纷纷转头,怒目盯着沈天邝。
“为何是你我们坛主大人呢”
“你敢冒充坛主大人,罪不可恕”
“你区区一个蝼蚁一样的东西,也敢对我等发号施令”
“”
一群血煞盟强者,个个怒气冲天。
对他们而言,最难以接受的事情不是坛主换人。
毕竟血煞盟内部没有人情可言,大家都是为了更好的活着。
最让他们感到憋屈的是,沈天邝这个从别处背叛过来的走狗,也敢冒充五坛主,对他们发号施令。
沈天邝目光显得有些空洞,呆呆的望着沈默。
“我终于还是没能杀死你”
沈默晒然笑了笑,“沈天邝,你败了”
“哈哈哈哈”
沈天邝忽然放声狞笑起来,那笑声格外刺耳,充满了凄凉与讽刺。
“是非成败转头空,沈默我输的心服口服”
倘若沈默刚才那一剑,划向了他的喉咙,那么最后死的人毋庸置疑,一定会是沈默。
可他最终还是算漏了一点,算漏了自己最致命的缺点,也就是面具下的这张脸。
在仇恨的驱使下,他甚至忘记了,这张面具是他的全部。
一旦被人揭开,他的一切都将化作云烟。
四周,数十位血煞盟度劫高手索性打不动沈流沙,干脆放弃了他,纷纷围向沈天邝和沈默二人。
四十多道气机锁定了沈天邝,仿佛下一刻便要将他击杀。
一位度劫九转开口,冷喝道:“狗东西老实交代,我们坛主大人究竟在何方”
“死了,早就死了”
沈天邝脸上挂满狞笑,状似癫狂道:“早在一个多月前,就被我亲手杀了,埋在了城堡后面”
事到如今,他已经放弃了寻求活路,一次次卑微的求存,他都快忘记了自己是谁。
他不想再做什么五分坛坛主,也不想变回九分坛的走狗。
他只是他,昔日的豪门家主,沈天邝
一干血煞盟强者面色皆变,纷纷愤怒的盯着沈天邝。
沈天邝转向沈默,嘶声笑道:“沈默,还要感谢你啊如果不是你和沈流沙闯进五分坛,趁机暗算了五坛主,我也没机会取代他
他没了一条手臂恰好我也缺了同一条,只要还上的面具,我就可以完美取代他”
沈默听完,内心不知是何感想。
事到如今,他甚至有些佩服沈天邝了。
被逐出人族也就算了,废掉一臂,脸上还被刺上了永远的烙印。
在这种绝境之下,世间九成九的人都会崩溃,甚至放弃生命。
然而沈天邝没有,他忍辱负重,仿佛一个孤魂野鬼落难到了五分坛。
他伺机接近五坛主,试图取而代之。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他甚至可以做到对自己最大的仇人熟视无睹,甚至配合沈默欺骗五坛主。
这一切,都展现出了沈天邝作为枭雄的风采。
只可惜,到最后还是棋差一招,败给了沈默。
那切断他面具的一剑,也相当于断了他所有的生路。
沈天邝死死盯着沈默,那目光忽然平静了许多。
“沈默,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杀死秋儿
从始至终,他与你为敌都是我授意的,他只是受了我的影响,这并非他的本意。
倘若我死后,你能好好教化他,未必不能为人族效力。”
沈默沉默了一下,摇头失笑,“借用你的老相识蔡东来的一句话,狼的儿子,终究还是狼”
沈天邝低下头,仿佛眨眼间苍老了许多。
他半生的修为,已经消耗殆尽,只剩下一具残破的伤痕累累的身躯。
伯侄二人对视良久,沈天邝又一次平静的开口。
“那就放过你二伯娘吧,她只是个妇道人家,也没有参与过针对你的一切行动。”
“好”
沈默沉默了一下,便点了点头。
沈天邝的妻子,对他而言的确不算什么要紧人物。
如今也离开了沈家,他没兴趣去追杀一个说无缚鸡之力的妇人。
沈天邝像是放下了最后一桩心事,抬头望向夜空,轻声呢喃道:“在我临死前,能让我摸一摸雪影么”
沈默想也不想点头,随手将半截雪影丢到了沈天邝面前。
沈天邝拔出长剑,眼里露出满是痴迷的神色。
“这把剑,跟过二祖跟过天豪,可唯独不曾跟过我,现在,我终于碰到它了。”
话音落下,沈天邝又一次嘶哑的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他猛地调转剑锋,猛地对着自己脸颊划去。
一抹寒光闪过,沈天邝脸上的皮肉连同上方的字一同被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