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智有失,即为尚缺。”
洛扶殷和一众考生站在可容纳万人的广场之上,等待着第二场考试的来临。
当整个广场之上被一层浅淡的紫色烟雾笼罩时,所有人的身影就都消失在了彼此的视线里。
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封闭昏暗的空间,以及鼻尖嗅到的仅存在记忆里的熟悉味道——
洛扶殷盘腿坐下,闭上了眼睛。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等到她再度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穿着一身黑衣,撑着伞,站在父母的墓前。
那是在她刚满二十岁的那个夏季,南方的城市进入了阴雨连绵的时节。明明心里空落落地,某个角落里钻心一般地疼,可泪腺却好像干涸了一般,没办法流出任何地眼泪。
洛扶殷从小就不爱哭,小的时候在福利院里被别的小孩推倒在地,脚腕崴了一下,也是这样钻进骨子里的痛。院长为她处理伤口的时候,红花油按在伤口上消肿,她眼睁睁地看着,安静得如同不存在一般。
院长只当她性子坚强,给了她几颗七彩的糖果,轻轻地揉着她的头发,笑着说阿殷真是个好孩子。
她点了点头,把糖放在嘴里,感觉有点甜。
到后来,福利院里来了一对夫妻想要收养适龄的小孩。当时她就坐在树下的秋千上,冷眼旁观着那些同龄人好奇又热情地围在那对夫妇周围。
没想到女人突然间抬头,恰好与树下的她对上了视线。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她被那对夫妇收养了,女人姓殷,男人姓洛,一个是医生,一个是大学教授。
离开福利院那一天,也是个阴雨连绵的夏季,她在上车前,下意识地回头,看到满头银丝的院长撑着黑色的伞默默地站在泞泥的土地上。雾气氤氲了她的老花眼镜,让人看不清她的情绪......
院长是个好人,对福利院里的每个孩子都很好。
也是从那一天开始,洛扶殷懵懵懂懂地明白了离别的含义——那是一件很难过的事,你所眷恋的,你所热爱的,终将离你远去。
之后便是到新家的日子。
新的父母虽然工作很忙,但对于她的事情,从来都是亲力亲为,每天早晨牵着她去上学,温声软语地叮嘱她要好好学习,好好和同学相处,被人欺负了要告诉她,天冷了也要记得里的外套穿上。
他们尽力地去做一位合格的父母亲,无论怎么样,也会抽出时间带着她去外头走一走。
他们很好,真的很好,好到洛扶殷一直努力地想要和他们成为一样的人。
然而,好景不长,一切都终结在了她二十岁的那一年夏天。
他们为了赶来异地庆祝她的二十岁生日,在路上出了车祸,肇事司机逃逸,在被送到急救室的路上就没了心跳。
洛扶殷还清楚地记得她在宿舍里接到电话,听见了这一噩耗后,心脏有一瞬间的收缩静止,就仿佛在那短短的时间里,世界已经失去了颜色。
两人的葬礼办得很是低调,洛扶殷作为唯一的女儿,抱着两人的骨灰盒站在灵堂的最前方,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来吊唁的宾客。
没有人知道她的心里在想什么,也没有会在乎她到底会不会痛苦。人们只会说这对夫妇有个十分坚强的孩子,就算是遭遇不幸也可以瞑目了。
洛扶殷心里很难受,细微的刺痛如同针扎一般,可她浑浑噩噩地,仍然没有哭出来。
这时,她又突然间明白,有一种离别叫做生与死的距离,她站在坟墓外,他们沉眠在坟墓里,近在咫尺却遥隔万里。
活人是永远无法得到死人的宽慰的。生命多么脆弱啊,脆弱到面临天灾人祸时根本无法抵抗。她所眷恋的,所热爱的,终究离她远去。
“我好像失去了什么再也找不回来的东西。”
办完葬礼后,她回到了学校,像往常一样上课、学习、吃饭,她以为自己表现得很正常,却没想到这一切都被别人看在了眼里。
“听着,你给我坐在这里,尽情地哭,哭出来就好了,我们可以借肩膀给你。”
寝室里的另外三个女孩儿围在她面前,一脸严肃地盯着她。
“你这样不正常,长时间憋在心里会很痛苦的,只要哭出来就能发泄,情绪这种东西宜疏不宜堵。”
女孩儿们的眼神很是担忧,像是害怕她会做出什么傻事似的。
洛扶殷哭笑不得:“我没事。我从小到大都没哭过,其实就算哭不出来也无所谓,我很坚强的。”
女孩们摆明了不信。
“听着,阿殷。有种说法是‘越压抑爆发出来的时候就越可怕’,我真的不希望你会有彻底崩溃的一天。我们俩初中就认识了,你的确打小就理智稳重,但你首先是个人,是个会哭会笑的人。”
“你知道人是什么样的吗?”谭雅按着她的肩膀,眼神异常凝重,“人在快乐的时候会笑,难过的时候会哭,不同的情绪下会有不同的表现。你也不要觉得在我们面前哭是一件丢脸的事情,生死离别对于每个人来说都太残酷了,会哭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不会有人嘲笑你的。”
洛扶殷:“......谭雅你误会了,我是真的哭不出来。”
她不知道该怎么和她们说,心底也明白自己和别人不太一样。
洛扶殷向来是个冷血无情的怪物,她拼命地想要学着如何做个光风霁月的人,却怎么也学不会。
要是真的能够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就好了。
至少还能证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