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湖面上雾气渐起,连着天色都慢慢暗了下来。
洛扶殷站在船头,望着头顶聚集起来的云层,面上的表情也淡了下来。
“天公不作美,怕是要下雨了。”
楼朔月从船舱里走出,手里还拿了一把油纸伞。
“雨中的湘湖也别有一番滋味。”
青年此刻已经拿下了幕帘,脸上的伤口愈合了七七八八,只留下了淡淡的红痕。
洛扶殷侧头瞥了他一眼,触及到他光洁如玉的脸庞时,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惊异。
武者身体的愈合能力要比寻常人强上许多,再加上洛扶殷自己特别调配的药物,不出半日就能让这些皮肉伤瞧不出痕迹。
若是楼朔月这个时候脸上还带了痕迹,她才真该怀疑他是不是在使苦肉计。
“别那么看我,”青年向她眨了眨眼睛,还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皮,“你的眼神着实勾人了些,清清冷冷的像是月光下的泉水,让人总想在里头留下些什么。”
洛扶殷被楼朔月的说法肉麻得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然而从小到大的教养却让她按捺下了搓手的动作。
“你这是什么形容?”
少年蹙起了眉头,却全然不知自己的姿态更显得弱质fēng_liú了些。
楼朔月眼巴巴地瞧着她,那眼神就像是恶狗见到了肉骨头。
“还是离我远点罢。”洛扶殷看着某人快要倚在她身上的身子,心里着实是怕了这人的粘人劲儿,伸出手轻轻地将他往船舱里推搡了下,“距离太近了,我不习惯。”
她说的是实话,她惯来和人保持一定的距离,在能够反应的情况下还让人靠得那么近,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楼朔月也不恼,他大概测试出了洛扶殷的极限,心里暗自打算着慢慢地突破,徐徐图之。
十九岁的楼朔月和十五岁的楼朔月可不一样,非要说有什么区别的话,大概是是前者比后者更耐心也更难缠吧。
毕竟,四年的时间,足够一个正在成长的人想明白很多事了,更不用说这个大陆上的少年郎们本就早熟。
某人全然不知晓有人正打着这样的主意暗搓搓地攻略,她负手站在船头,宽大的衣衫和发带被湖上的风鼓吹了起来,带起淡淡的檀香气味——端玄爱用香料,身上总染着端族偏爱的馥郁的香气,或者说隐族人都爱调香,洛族最爱淡而清神的香料,莫名地就合了洛扶殷的口味。
船家越是往前,雾气就愈发浓郁了起来,直到洛扶殷瞧见不远处的天际那宛如极光一般的奇景——
“这是......”
少年有点惊疑不定。在她的印象里,貌似只有高纬度的地区,诸如孤月城之类的地区才会见着极光,扬川所在地并不是高纬度的区域,为何能够见着这样的景观?
“这是‘湖中界’,”楼朔月为她解释道,“没甚么新奇的,不过是蜃景而已。扬川这地方存在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长到甚至和遥远的北疆都有些联系......听说湖中界的尽头就是蜃景源地,在幻境中藏着一段时空法阵。”
洛扶殷自然知到湖中界是什么,只是对于湖中界出现的地方有些奇怪罢了。按道理说,形成湖中界需要极其苛刻的条件,且形成时间极为漫长,更不用说寻常的湖中界尽头根本不会有时空法阵。
难道没有一个人对这玩意儿起疑吗?
洛扶殷不禁看向了楼朔月。
楼朔月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对这些奇门遁甲不感兴趣,这湘湖中央的地方邪门得很,往年也不是没有人来这里一探究竟,可一旦踏入湖中界,许多人莫名其妙就失了踪,我猜大概是死了。时间一久,也没什么人来管这地方了,左右也没形成什么威胁。”
“扬川不能轻易踏足之地实在太多了,小小一个湖中界还真不算什么。”
楼朔月想起潮岸森林那些奇形怪状的生物,不禁轻笑了一声。
“原来如此。”
洛扶殷点了点头,却暗自留了个心眼。
这湘湖的湖中界,她总有一天还会再来一探究竟的,不过不是现在。
她转身走进了船舱,盘腿坐在棋盘前,眼前是托着下巴苦思冥想的狐焱。
“明明是个臭棋篓子,还非学人家下棋,你到底在倔些什么呢?”
洛扶殷无奈地瞧着被黑子的步步杀机逼得快要溃散的白子,“这一局并非不可破,需要我提点你吗?”
“不,先让我再思忖一下。”
狐焱拿着白子的手是不是摆这边,又时不时摆那边,飞扬的长眉都皱成了一团。
洛扶殷安静地看着他,心里慨叹这只活了好几万年的狐狸精分明就是个傻白甜,完全被楼朔月耍得团团转。就这点道行,难怪轻易被水神算计给封在了地底。
“想好了吗?”
洛扶殷把玩了下手里的黑子,语气里带了点循循善诱的意味。
狐焱这才抬起头,脸上的表情还有些不甘愿。
“那、那你告诉我如何破局,我觉得下哪里都不太对。”
“喏,攻紧宜宽,攻宽宜紧,你硬是要强攻黑子具有反弹力的孤棋肯定不行,我建议制孤即可。”
洛扶殷将白子落在其中一颗黑子边,一下子就破了局。
“楼朔月的黑子杀气太重,硬碰硬拼不过,那就换种思路。”
洛夫殷垂着眼帘,将手里的另一颗白子丢回了棋篓。
她满意地看着棋盘上黑白子交错成让人愉悦的形状,眼里不禁泄露了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