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蓬镇距离岔路口并不远,步行走上个几百米差不多就到了。

洛扶殷和祁宣走在前头,一边走还一边聊着些什么。

祁宣问:“话说回来,要怎么判断出死亡年份?我寻思着,看骨头也许能看出男女和骨龄,可这时间要怎么判断?”

“我其实是不知道,”洛扶殷点了点头,“一般来说,裸露在外的尸体,夏季高温湿热会加速尸体的腐败,约莫一个月就会仅剩白骨;春秋两季大概需要一个半月;冬季时间则更长,两个月左右的时间就能被侵蚀为白骨。”

“这些尸骸明眼一看就知道有了些年头,除了死因各有差别以外,的确是瞧不出别的什么东西。我只是站在那些幕后者的立场上想了一下,如此煞费苦心地设立阵中阵迷惑过路的人,如果是我的话,会怎么做。”

话音刚落,洛扶殷忽然间又想到了一个疑点,是有关于乌蓬镇入口处的那个指明方向的石碑——那附近的草皮明显是近段时间又重新移动过的,像是故意引着人去往乌蓬镇。

这一面掩饰又一面引诱,难道是两批人的手法?

“还有呢?”

祁宣兴奋地睁大了眼睛。他这些年天机楼的护法当得太久了,又因为楼主的命令轻易不能离开天机楼,像这种刺激的事情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过了,乍一听到后,属于年少时期的那股好奇劲儿又上来了,恨不得洛扶殷把所有的经过都说清楚。

洛扶殷瞥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没了。”

祁宣:“......”话只说一半,兄弟,你这样会没朋友的!

“是真的没了。”洛扶殷一看祁宣那副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就算是有,目前的线索也推测不出什么,真相这玩意儿需要一个真凭实据,信口开河也不是我的风格。”

“我觉得还是先暂且压下话题为好,因为乌蓬镇已经到了——”

少年提着灯笼,抬眸看着不远处矗立着的巨大木牌,上头三个大字明明苍劲有力,却莫名生出几分阴森的感觉。

“果然如此,”洛扶殷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语气却依旧古井无波,“就算是人为,这样的景象未免也过于凄凉了。”

眼前的一切有别于洛扶殷印象中人数不多却依旧十分热闹的小镇,相反的是,此时的乌蓬镇口长满了肆意的杂草,连伸出围墙外黑色秃枝丫都透露出一种冷寂。有几只羽毛黑亮的乌鸦停驻在镇口干枯乔木的树枝上,歪着脑袋凝视着洛扶殷一行人,红色的豆豆眼里散发着诡异的光芒。

偶然间一阵风刮过,剧烈地震颤着树枝,乌鸦扬起黑色的翅膀,张开鸟喙,叫得嘶哑又难听。

“我觉得这地方阴气颇重,怕是死了不少人。”

祁宣皱起了眉头,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少年迈开腿,直接越过祁宣,迫近了小镇的入口。

祁宣哑然,于是回头看了一眼自家楼主。

端玄什么都没说,只是凝视着面前的镇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进入乌蓬镇的洛扶殷则提着灯笼缓缓来到了镇口一株古老的槐树下,顺着星星点点的褐色血迹,在杂乱的草丛里捡到了一片斑驳得不成样子的破碎白布。她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视线沿着槐树树干上的血迹往上瞧去,几具被吊起的干尸落入了她的眼底。

“害怕吗?”俊美fēng_liú的男人不知何时走到了洛扶殷的身边,“有些地方的人迷信槐树能困住十恶不赦的灵魂,便把氏族里认为的恶人割了腕拖到树上,用白绫与麻绳吊在日头下暴晒,直到完全变为干尸才把人放下,最后再丢进火里烧得一干二净。”

“乌蓬镇五十几年前还有着这样的习俗,只是近二十年来由于人口往外流失才渐渐少了这类刑罚。我十年前从白鹿洞书院里出来后曾经来过这个地方,山清水秀,鸟语花香,美丽得没有一丝阴霾。”

“......”

洛扶殷没有回答,只是垂下了眼帘。

良久,她睁开了眼睛,眼神变得冷静而锋锐——

“既然愚昧的根源尚在,那又如何能消除偏见?”

说完,少年便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脊背挺得笔直,像是宁折不弯的翠竹。

端玄闻言,低着头笑了笑,也离开了这处地界。

*

洛扶殷越是往镇子里深入,越是能感觉到此地的荒凉。

看起来应当是很久没有人居住过了,或者说留在镇子里的人都被杀光了——

少年联想到那深坑里密密麻麻的尸体,不禁叹了口气。

她行至一座已经掉了漆的庙宇前,推开了破败的大门,灰尘从上方簌簌地落了下来,遮掩了视线。可就在她还来不及完全睁开眼睛,挥散四周的呛人的灰尘时,一道蓝白色的光芒从摆放着神像的昏暗屋子里飞了出来,笔直地冲向了毫无知觉的少年。

当光辉没入洛扶殷心口的一瞬间,剧烈的疼痛从心脏处涌了上来,仿佛是有什么东西在强行刨开她的胸膛钻进去似的。

洛扶殷的手抖了抖,那盏灯笼便落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闷响。

少年捂着胸口,痛到脸色发白,艰难地靠在墙角蜷缩了起来,全程居然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直到后面跟上来的端玄慢悠悠地踏进祭祀的庙宇中时,才看见角落里的那个不停颤抖着的月白色影子。

他瞳孔皱缩了一下,迈开的脚步比以往更急促了一些。

“是心绞痛吗?”

状态提示:第38章--第1页完,继续看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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