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来越大,这棚子里的炭火很旺,有风吹了进来,灰白的碳灰飘到了姬临春的脸上。
并没有温度,但她却觉得很热,心想这碳灰若是多一些,就像这雪一样,干脆将自己埋葬似乎更好一些。
她没有了选择,她相信傅小官一定做得出来。
生命终究值得留念,哪怕生命的历程就像这碳火一样最终会化为灰烬,变成那单调的灰白,可生命却曾经燃烧过,就像在这样寒冷的冬日里,这熊熊的火苗,便是它独一无二的色彩。就像曾经在胭脂楼里经常去看的那一树梅花一样,在茫茫的一片白色之中,那绽放的梅花却显得愈发娇艳。
她的视线投向了彗亲王府的门口,看着那堆积如小山的人头,心想人死了之后,会不会觉得冷?
心想那些人头曾经就是鲜活的生命,但现在却冷冰冰再无知觉。
她收回视线,低下了头,正要开口,傅小官却摆了摆手。
姬临春心里又是一颤,难道他反悔了?
想来是的,他根本不知道他的敌人有多么强大,如果他不知道,或许还能活下去,若是他知道了反而会害了他自己的性命。
傅小官挥了挥手,身后的房顶上落下来了一个人,姬临春才知道这一切傅小官居然早已安排好了。
“去买点笔墨纸砚来。”傅小官掏出了二两银子丢给了这人,这人似乎愣了一下,然后转身消失在风雪中。
没多久他再次回来,傅小官为姬临春铺上了纸,“磨墨这种事情你自己做,想写什么就写什么,写完了我看过满意,定会保你无恙。”
姬临春默默的磨墨,默默的书写,苏苏吃完了冰糖葫芦儿,她打开了这张巨大的琴匣,将一张七弦琴取了出来,摆在了这张八仙桌上。
傅小官好奇的看着,等了许久,茫然的问道:“我以为你会弹上一曲。”
“你想多了!”
苏苏坐在凳子上摇晃着她的两条大长腿,“都给你说过,我这琴是杀人的,那红袖招的琴,才是供你们欣赏的。”
傅小官伸长脖子仔细的打量了一眼这张琴,琴首上刻着绕梁二字,这应该是琴的名字,对于这玩意儿傅小官是彻底不懂的,所以他就更好奇。
难不成这苏苏和那六指琴魔一样?
心里一想苏苏抱着这样的一张琴,弹出一道道杀人的音波,那阵仗……傅小官禁不住很是期待。
“绕梁……这是神琴绕梁?”燕小楼忽然站了起来,来到了苏苏的身边,面容严肃,很是认真的打量着这把琴。
“哪是什么神琴啊,重得要死,我长不高的原因就是师傅老是让我背着这玩意儿。”苏苏颇为埋怨,但燕小楼的眼睛却越来越亮。
“果然是神琴绕梁,出自前朝神匠竺晞之手,你看,这里有他独特的记号——一把小锤子。我的天,我居然见到了传说中的绕梁!”
苏苏看着燕小楼觉得有些奇怪,不就是一张破琴吗?为何激动成这样?
破琴,这是师傅说的,师傅从未说过这张琴叫绕梁,于是在苏苏的认知里,这张琴的名字就叫破琴。
就在燕小楼惊喜不已的时候,风雪中传来了缓缓的马蹄声,不紧不慢,似乎每一次都踏在某个节点上,仿佛有某种韵律一般。
然后傅小官便看见了一人一骑一杆枪——大虞禁卫统领霍淮谨。
霍淮谨驻马,看着这街中突兀的亭子,然后又向两边看了一眼,翻身下马走了过来,在傅小官身旁坐下。
“我一直以为我的爱好独特,现在看来你也不差。”
“看戏需要一种环境气氛的渲染,不然总是会觉得少了一点味道。”
霍淮谨裂嘴一笑,手里的长枪轻轻的往这青石板路面一插,这枪居然就这样被他插了进去,笔直的竖立在他的身旁。
“世子好功夫。”
“哎……”霍淮谨一声叹息,顺手从旁边的箱子里取了一瓶天醇,打开来灌了一口:“若说功夫,我不及道院大师兄万一。”
苏苏忽然转过头来看了霍淮谨一眼,眼里有些挑衅,心想难不成你就及我万一了?
此刻三月巷子的风雪中又走来四个人,五皇子虞问道,刑部尚书席寻梅,金陵府尹宁玉春,另外一个是虞问筠。
傅小官看着虞问筠便笑了起来,虞问筠却瞪了他一眼,心想几日不见,这家伙活得倒是滋润,居然在这风雪中设宴,还没有邀请自己。
董书兰也没在这,她的心略微舒服了一点。
除了虞问道隐隐猜出了一点端倪,其余人尽皆茫然,只道是这傅小官的本性毕竟是个文人,此刻在这仇人的府邸外面设宴,于风雪中饮酒,这便是宣扬自己的胜利,不过少年心性使然罢了。
“那彗亲王如何了?”傅小官问道。
“能如何?被你骂得吐血太多,后面就晕倒了,被接去了宫里,你小子当心着点,听说太后很生气。”
此刻无菜,傅小官给每人倒了一杯酒,宁玉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又道:“宫里传来懿旨,这案子等彗亲王康复之后,再由大理寺会审。死……是死不了的,顶多是逐出京城返回他的封地罢了。”
“嗯。”傅小官点了点头,对这一可能的结果并不意外。
没多久,四方楼来了八辆马车,端上来了热气腾腾的十二道菜。
苏苏并没有将她的琴收起,而是就这样背在了背上,这样子就有些怪异,她却毫不在意。
而虞问筠时不时的瞟一眼燕小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