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季凝又问道。
她的语声还是温和的。
待小孩子自然不能粗暴,否则会给在小孩子的心里留下阴影。
季凝想到自己小时候被黄氏苛待,是怎样艰难长大的,便不忍心对眼前的几个孩子大声了。
她可不想将来,等这几个孩子长大之后,厌恶自己,便同自己厌恶黄氏一般。
嗯,她已经想象若干年后的将来了。
简扬刚一见到季凝出现,本能地心里面便打起鼓来。
身为几个弟弟妹妹的长兄,简扬很有身为长兄的责任感。
他初时面对季凝的问话的时候,很有种季凝可能接下来就训斥、责骂甚至惩罚弟弟妹妹的感觉。
他更害怕季凝会把这件事捅到他们的父亲那里,简铭可不会和风细雨地同他们说话。
兄妹几个之中,父亲也只会对歆儿温和。
想到这里,小小少年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幸好,季凝没有现出他以为的凶神恶煞状。
简扬定了定神,又毕恭毕敬地回答道:“回主母话,是歆儿的猫,挠伤了二弟。二弟吃痛不过,才哭闹起来的。”
他显然已经看出季凝也对歆儿格外疼爱,怕季凝因为偏心而苛责简誉。
季凝怎会看不透他的小心思?
这个小小少年,明知歆儿最得疼爱,还敢将这种话说出口,倒是很有个做兄长的担当样子。
季凝脸上的温和笑意未散,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
她接着垂头看着一早扑到她怀里的歆儿:“团团为什么会抓挠二郎啊?”
歆儿听到简扬的回话的时候,就嘟起了小嘴儿:“都怪二哥!哼!”
季凝眉一挑,方要开口,旁边的郭青突然说话了:“夫人,郎中来了!”
郎中来得这么快?
季凝怔然抬头。
就看到郭青引着一个窈窕的身影走了进来。
王郎中竟然是个女子?
季凝颇为意外。
待得看清来者的脸,季凝更觉得意外了——
眼前这个背着药箱,一脸“我不高兴”表情的年轻女子,竟然是当初在季府的时候,宋嬷嬷受伤之后,来给宋嬷嬷医伤的那位女郎中。
季凝到如今还记得这个女郎中言辞不善、仿佛随时随地全天下都欠她似的模样。
不过,平心而论,这个女郎中的医术确实了得。经她之手,宋嬷嬷的伤,好得极快,最终也只留下了很浅很浅的疤。
她怎么会出现在常胜侯府?
郭青无从得知季凝和这女郎中之间的过往故事,赔笑正向季凝介绍,道:“这位林娘子,是咱们侯爷的救命恩人,最是医术了得的!方才阿全出门去请王郎中,偏巧遇到林娘子路过,便请了林娘子入府来。”
顿了顿,郭青又忙解释道:“小人想着,给二郎君医伤是最紧要的。”
因为给二郎君医伤最是紧要,也就不拘来者到底是王郎中还是林娘子了。
只要医术应付得,季凝倒不在意谁给简誉瞧伤。
她疑惑的,是这个林娘子,明明就是医馆中地位极寻常的一个医者,连供奉的边儿都搭不上,更不要说和王郎中那种专门在侯门贵府中行走的供奉了。她是怎么入了侯府众人的眼的?
要知道,侯门深似海,侯府之中就是个寻常奴才,眼界都非寻常富户可比,他们怎么能瞧得上一个普通的医馆郎中呢?
能让这些人遵奉的,是因为这个林娘子,被简铭所重视吗?
那么她,又是如何救的简铭的命的?
从被郭青引进来,到郭青向季凝解释的过程中,那位林娘子的脚步就没停下。
她更是看都没看屋内旁人如何,只一味地朝着简誉快步走去。
她拉过简誉的胳膊査视的时候,季凝刚好听完了郭青的解释。
“这是为了二郎好,不妨事的。”季凝道。
她这是肯定了郭青选择了请林娘子入府的决定,虽然这其中的缘故,季凝仍困惑不解。
蓦地听到季凝的声音,正托着简誉胳膊查看的林娘子动作一滞,随即抬头看了一眼季凝。
只看了一眼之后,她便又低下头去,应付病人。
那一眼季凝看到了,季凝也觉察到了,这个林娘子认出了她。
这人是个好郎中,眼里心里唯有病人,所谓“医者父母心”。
季凝默默赞赏。
简誉手背上的伤口其实并不深,看起来只是几道猫爪子抓得破口出血的痕迹。
然而林娘子的表情,季凝瞧着颇为凝重。
“取胰子来!还有清水!马上!”林娘子沉着脸吩咐道。
不等季凝吩咐,郭青立马吩咐下属快去照样准备。
那名仆从刚拔腿要走,林娘子又一道肃然的声音,道:“最普通的胰子,越普通越好!”
那名仆从忙得令去了。
富贵如常胜侯府,要寻到平民百姓用的胰子,也不容易。
还是郭青又撒出去好几个人,才最终在一个低等仆妇的房内,寻到了一块用了一半的胰子。
清水是早就预备下的。
林娘子挽了袖口,露出半截小臂。她并不嫌弃,拿了那块胰子,沾了水,一遍一遍地清洗简誉的伤口处。
郭青之前见林娘子露出半截小臂来,便极有眼色地驱散了众仆从。
屋内只余下了季凝带着小桃,歆儿兄妹几个,以及不肯离去的张娘子。
郭青是个壮年男子,林娘子虽然不忌讳,但是郭青为人君子,不想玷了她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