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咋这么早回来了?”方氏刚打发走又一波来她家探底的,抬眼看着进门的儿子讶异道。
“哼!”于小荣臭脸扭向一边,狠狠一甩手头攥着的草根子。
“咋啦,儿子?”方氏矮身上前给整了整衣裳,边不着痕迹地探问。
于小荣把那草根拧了又拧,直拧到要断了,才开口:“娘,你说一根草绳子有啥好玩的?呆皮和榔头他们一下午都在玩草绳子,钻进去钻出来。那草绳子又臭又长的,说不得还有猪屎和鸡屎呢,还说我不会玩,就不带我了。”
“你不是把炸果子带出去了?就拿一个分给他们尝尝,他们保管都想带你。”方氏眼神黯了黯,转念给支了个招。
“炸果子都吃完了,他们才玩的。”说起这个,于小荣更气了。吃的时候个个都对他说好话,吃完就把他撂一边了。要不是里头还有几个年纪比他大的,他肯定要打一架的。
“……”方氏还真不知她儿子在外头是那么的天真,“真是白瞎了咱小荣对他们好,那几个倒霉娃子。得,以后咱也不跟他们玩儿了。昨儿铁蛋不是从学堂回来了么?你咋不去跟铁蛋玩呢?”
“我才不去!他现在都跟小傻子一块玩儿了,呆皮他们说的,江澄他们和小傻子和好了。今日一天也不知去哪玩了,都没人见过他们,肯定是偷摸干坏事去了,要是村长爷爷知道了,全给他们揍一遍。”于小荣恶狠狠地将草根摔地上用脚碾了又碾,直到上边粘满了泥巴。
方氏都有点被自己儿子的样子吓一跳,她赶紧着换了话题:“荣仔啊,别喊小傻子了啊?上回你爹才差点真要揍你了,听到没?你不想喊弟弟就喊名字也成。”
“他明明就是。”于小荣更恼火了,咋别个都喊得,自己就喊不得了?
“那也不是你喊的,如今家里来的外人多,别人听了去只会说你不好,嗯?”方氏给小儿抚抚背,又抱起来摇了摇,完全当成奶娃子般哄了。
“烦人!我饿了!”于小荣拍开一直讲大道理的方氏,踢腾着腿要下地。
“好,好……”方氏只得依了自家的“祖宗”,扭头朝灶间喊,“娟子,娟子——于娟啊——于——”
好几声都没得回应后她才想起来人今儿不在屋头,“啧,这都啥时候了,还没回来?死丫头,夜饭都不回来做了?”
于小荣炸了,甩手跺脚撒泼似地高声嚷嚷:“大姐去哪了?是不是爹偷偷带她去姥姥家玩了?我就知道,你们都瞒我一个人,我都听到了!咋不带我去?!”
“啥去你姥姥家了?哎呦,娘咋能哄你?娘那天可没答应,她哪敢去呢?今儿你爹都还在田地头呢,她是去西头了。”方氏真不知道自己儿子咋就学上贵宝那习气了,脑门嗡了一阵,忍了忍才上前压住人将话解释清楚。
“真的?”于小荣还不信。
“真真的。”方氏连点头都快没力气了。
“大姐去西头干啥?她是不是去找小——嗯,那个了?去玩了?”于小荣撅了嘴,这到底谁是她弟弟?
“去干活了,都干一天了,”方氏这回是真的够了,就想安静会儿,“你饿了不是?娘给你做饭去,早早地吃,她不回就算了,任她饿着。最好今日都别回了,随便她上哪睡去。”
已经到了院门口的于娟恰听到这最后一句,本以为已经毫无波澜的心再次刺疼了起来,她的腿瞬间感觉有千斤重,始终跨不进那门槛,最后还是放下了。
转身,往右?
她迟疑了,又掉头向左,埋头往自己平素呆的地里去。
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滑落在嘴角,咸得很。
她解下学夏夏绑在手腕的帕子,将它攥得紧紧的,仿佛在汲取力量,等心绪重新平静下来,才将所有的痕迹全部抹去。
“你哪个啊?走错了么?那是于家的地。”
于娟正弯腰准备徒手拔一会儿草,她啥都没带,就早上提过去的篮子和里头夏夏给装的几包吃食,只能干这个。
没想到有人倒像朝她喊起来了。
她直起身子往声音来处看去,在斜上方的土里,一个和她差不多高的女娃正往这边看着。
那人她认得,不,也不算认得。只是知道这女娃也是江家人,跟村长家有亲戚的。
而于娟会知道是听于平说的,女娃家就她跟她爷爷两个人,有爹却是个只会赌的,家都不回,跟没爹似的。不,比没爹更差,爹说他们家的房子和田地都差点被她爹赌了去,以前还是常常靠大伯捎带他们祖孙出门的。
更让于娟印象深刻的是,几乎每回自己在地里挨到要天黑的时候,只要一抬头,这个女娃基本也都在,有时甚至比她更晚走。
但她们从来都没说过话,哪怕打了照面,都是默不吭声互相避了开去。
“我,就是于家的,这是我家的地。”于娟想来是自己还戴着布斗笠让人误会了,忙取下露出面孔来应了声。
江苗苗没想到自己把人主人家都认错了,十分不好意思:“我,那个,刚认错了。以为是,什么外人。”
“没,没事。”于娟还是有些忐忑。
“天都要黑了,你咋这时候还来?”江苗苗没话找话。
“我……”于娟也说不出个理由,“你咋也还没回呢?”
“我等把这一分土的花生点完了就回了。”江苗苗说完就弯身继续干活了。
“我来帮你。”不知为何,于娟一下子脱口而出。
没等江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