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弘诚今日带的肉不多,为的就是空下点时间趁百花节的最后一天带小秋逛逛县城,毕竟很可能今日之后他就又得被婶子禁足了。
卫子秋一收到赵弘诚的暗号,就屁颠颠地收拾好东西带着大黄过去了。买卖真不是那般好做的,饶是这几天过节人多,他这摊位每日也就几十文的收入,比起大壮哥和阿姐的买卖,他这简直就不能看了。
不过,好在,他这三天总算是真卖出过两幅画。
一幅是一个男子要送小孩儿喜欢桃儿,让他画了一树桃子。可等他画好了,对方又嫌弃他画得没有书画店那些个好,一说是画的桃儿不明显,二说是没有黑色的桃。
可桃树上难不成会没有树叶,就光秃秃结几颗硕大的桃子?而且他这本来就是墨画,一般的墨画哪有上色的?那些颜料不知几贵的。
书画店的那些墨画便宜的都要几百文,贵的几两,名家的还要高,更别说上色的了。
俩人一番争辩,在大壮哥的助攻下,最后对方还是付了8文钱。
大壮哥也说了,这可不比阿姐那回,他心里不该有啥愧疚的。做买卖就不能一味让着对方来,老让别人占便宜自己吃亏还摆什么摊呢?
他觉得是有道理的,毕竟大壮哥和阿姐做买自己厉害多了,阿姐那的糖块和糕几十、几百文一斤的,也没听说随便就给人便宜的。
当然他和大壮哥是例外,每天不仅有阿姐做的花样极多的午饭,还有零嘴。零嘴包里时不时会出现新鲜东西,没有的话就也会包一点糖块和糕。
不过对他来说,阿姐做的随便一种都是很不错的吃食,他什么都不挑。
大壮哥之前还想把两份吃食都给他,说自己只要吃婶子带的干饼子就够了。他没同意,但后来对方还是将几种吃食中他更偏爱的口味多分给他,零嘴就更是了,除了偶尔尝一两块新鲜,自己一点不留,说不爱吃。
他让留给二壮,对方说家里有饭有菜,有时还有肉,比大部分人家已经好多了,能吃饱就够了,没得惯得那小子嘴刁了。
还好大壮哥不知道他偶尔有偷偷塞零嘴给二壮。
另一幅刚好是今日卖出的,一个老伯说要买回去给去年自学考上初等生儿子。说是儿子刚进学堂就整日用功,这几天难得过节休沐,可儿子除了吃饭和去茅房几乎都没出过门一步,他劝都没劝住。
所以,他想买点什么给儿子,让他高兴高兴。可他不识字也不懂笔墨什么的,怕买得不好反还坏事,书店的人给他说可以买一幅画,他觉得这法子可以。
但书店的画实在太贵了,问了几家都是,他实在花费不起。后来有一位好心的管事说街面上偶尔有人摆摊卖画,会便宜些,他才特意问来的。
卫子秋听着有几分心虚,那人的境况跟自己有点像,可自己却整日只想往外跑,娘拦都拦不住。
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理,他帮着老伯拿了有一回大壮哥带他去芦苇荡边画的一幅,芦苇、浅滩、飞鸟和乌篷船,没有什么复杂的景色,却能让看它的人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老伯初看觉得纸上画的东西少,这画也就笸箩大,对于这幅画要150文也有些犹豫,这钱都够买本书了。但在他细细说明后,对比上其他几副,便觉得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了,当即就都付了钱。
卫子秋想想退回给老伯30文,并指给他一家裱画的铺子,告诉他,差不多30文能够裱画的钱。
老伯连连道谢,直称他以后定是能入青学选大官的。
卫子秋心想,按自己这一回两回都考不过的样子,指不定哪天你儿都要先我进青学的,如果那时候娘还不打算让自己放弃的话。
其实大壮哥不是很想他把这些画卖掉,觉得每一幅都是独一无二的,哪怕笔法稚嫩,也是有他付出的心血在里头。
大壮哥说,这就是子秋,不是别人。
可是,他觉得,画过之后,那些景色和感受都已经印刻在他脑子里了。能留下画作固然是好,但目前,与其留下这些死物,不如拿它们换取一些钱财。
或许这听起来有几分功利,可他是真的高兴自己还能凭着这点本事给家里减轻些负担,且这还是自己喜欢并比别人做得好些的事。
要说遗憾,原先也并非一点没有的。
可刚刚听过老伯的故事,他突然觉得自己每卖出一幅画并不只意味着缺失,反有一种圆满,是它们用另外一种方式活在这个世间,替他表达一些东西,替别人寄托一些东西。
在他忐忑地将自己给老伯少了30文钱的事告诉大壮哥时,本以为大壮哥会责怪自己又没坚持买卖的原则了。
可听完他说的,大壮哥最后也只是看了他一会,就摸摸他的头说“子秋觉得好就好”。
恩,没被骂,是真的好。
冯时夏今天也看到这两天给她跑腿的小哥了,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觉对方好似是专门等在自己对面的,因为昨天他明明是在下一个巷口的。
等她这边的活?
今天她确实也有东西要买,比如麦芽糖、砂糖和芝麻。可是呢,麦芽糖对方不知自己要的,粮店那只要买砂糖和芝麻,不多也不重,时间也来得及,能自己买的还是自己买好了。
虽然不知自己哪里来的愧疚感,冯时夏摇摇头不再往对面看。
殊不知自己的行为被俩孩子偷偷看在了眼里,还没等她反应。
“坏人,你过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