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弘诚快到村口的时候天还早,他已经很久没这么早回来过了,这不摸黑了,反还有些不习惯。
“大黄。”他试图叫住撒着欢往前冲得跟疯了似的狗子。
大黄倒也停住了,扭头朝他“嗷嗷”两声,又往弯道那边猛摇着尾巴。
意识到什么,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跟上去,果然,那头蹲在路边的人正笑眯眯地往这招手。
“怎么在这?我还想去找你呢。”
赵弘诚放下箩筐,边拉起人边拍打对方身后的尘土,然后将人安坐在自己架在箩筐的扁担上。
“我跟娘说眼睛累了,想出来走走,就出来了。我就想看看你回来没,”卫子秋傻笑着,又忙追问道,“大壮,不,弘诚,怎么样?今儿那大姐去县城了么?东西给她了么?”
“走走是可以,但别一直在这等我。往常我回来天都擦黑了,也就碰巧今日早点,不然你得等多久去?”赵弘诚故作不悦,又摸摸他的头叹气道,“你叫我什么都可以,不用特意改,我也喜欢你叫我大壮哥。”
他虽然心里很希望每日都能跟小秋一起来去县城,甚至这两日看不到斜对角的人,心里都空落落的。
但同样的,他也期望小秋的学业能更进一步,成为他本该成为的那种人。那时大娘就会得偿所愿,小秋便不会再这样倍感压力。
可于他而言,最最重要的是小秋能每天都快乐,能一直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不行的,都说好改名字了,名字还是我选的,怎么还能一直那样叫?叫顺嘴就更难改过来了,到时在县城让别人听见就笑话你了。”卫子秋觉得自己得好好捍卫这个名字的威严。
“别人的话,我不在意。”赵弘诚轻飘飘地说了一句,接着从怀里数出了12文钱并掏出了那个油纸包递过去。
“这是什么?怎么给钱我?我不要。”卫子秋只接过了油纸包打开,见得里头是从没见过的两样吃食,都只有一点,但包得严严实实的。
赵弘诚把12文强塞进人的手里,解释道:“这是这两天有人借用了你的摊位,给的钱。”
“两天就有12文吗?那我是不是不应该去摆摊了,反正有时候还要贴钱。干脆就将摊位租出去好了,然后我们一人分一半。”卫子秋摩挲着手里正当来路的12文钱,稀罕得不行。
“说什么傻话,这才多少。等你的画卖得好了,一天哪止这么些。”赵弘诚明白对方也只随口说说,摆摊画画的决心是从没掉下去的。
随即,将纸包里的东西和下午在县城发生的一系列事都说了出来,并嘱咐了自己在县城说的亲戚关系之类的话,让他以后不要戳破了。
“阿诚,比起大家,我是不是太差劲了?”卫子秋都听呆了,沉默了好一会儿后神色倦怠道。
一个带俩孩子的聋哑大姐都能凭本事混出些名堂来,可自己这个读了近10年书的读书人却连摊位费都赚不回。
“胡想什么呢?”赵弘诚见不得小秋这副没有活力的样子,轻轻一拍对方的脑袋,正色道,“你会读书写字画画,我们可一点都不会。虽然现今看着是没挣到什么钱,但你以后真凭这个去找份工挣钱,还不比我们挣得多吗?”
卫子秋想想也是,自己只是还没用上真正的能耐。便放开心怀,将纸包里的糕撕成两半,要尝尝味道。
“别撕了,你自己吃,我吃过了。”赵弘诚见人这动作忙道。
卫子秋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将自己的那一半叼进了嘴里,另一半直接喂到赵弘诚嘴边。
大壮哥每次能给自己留整块的就绝不会只留一半,所以,这糕他肯定是没动过的。
而且,这糕这么贵,他不舍得吃的。
他都知道。
赵弘诚低头看着眼前人光洁的额头,清澈如水的眼眸以及葱白圆润的指尖,对方固执的姿态就如同近在嘴边的糕一般,若有似无地撩拨着他,只想跟上去就咬那么一口。
到底是脑袋一空,真的张口了。
而小秋也笑了,眉眼弯弯就似潭水边的柳叶,在他的心湖上方轻柔地飘荡、起舞。
“真的好吃呢,难怪能卖那么多钱。大姐可真厉害!唉,我该留一点的,带回去给娘尝尝。”卫子秋咂摸着嘴边回味边感叹。
“咳——咳——”脑子醒神回来的赵弘诚差点被这句话呛着了,嘴里的糕一下子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
“呀,你怎么这么大人了还跟小娃子似的啊?哈哈哈~”卫子秋毫不留情地嘲笑着。
“后日,大姐还会去县城的,那天正要带糕去,应该不会只带卖的那些,我到时再去买点给婶子尝尝。”赵弘诚憋红了脸将嘴里的东西咽下,清清嗓子才道。
“不,不要你花钱,我自个儿也有呢,我那天也去。在家呆了两天了,我应该能出门了。虽然我攒的钱不多,给娘买点尝下味道还是行的。”卫子秋摇摇头又问,“大姐喜不喜欢我给她带的那些啊?”
赵弘诚这会儿也不跟他争,点点头:“看样子是喜欢的。”
也没说冯时夏原不是想要那么多的那个小误会。
“那下回我还给她攒一些,毕竟,她如今是咱姐了呢~嘿嘿嘿~”
不知为什么,赵弘诚突然很喜欢这个说法。
江村。
“金树,你说那俩娃子跑哪去了?我刚想去喊半天,没人应,瞧了一眼,院子里连屋门都锁上了。这天都要黑了。”吴氏纳闷又焦急地跟不紧不慢修着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