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夫人含泪点头。
她是家里的嫡次女,从小受尽宠爱,后来又嫁入镇北侯府,做尊荣的侯夫人。顺风顺水长到现在,虽说素有见识,可遇到这等大事,还是有一瞬间的迷茫。
沈宛又何尝不茫然?谁又是天生的杀伐果断?不过是被逼无奈罢了!
周夫人却突然一把抹干了眼泪,脊背挺得直直的,肃然道:“皇后娘娘那里,我会好好和她说道说道的。”说着,神色一黯,“也不能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什么也不干吧?”最后一句话说得有些大逆不道,沈宛不由想,也许周夫人这次,是真的恨上了皇上。
念头闪过,她心头一热,怦怦直跳。
他们的确无法左右皇上的想法,可若是皇上出了什么事呢?如果皇上现在重病呢?
念头一起,无可抑制的在沈宛心里疯狂扎根成长,几乎一瞬间就长成了参天大树。可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也只能想想罢了,真要去做,出点岔子,那就是诛灭九族的大罪。
“我扶您去歇会吧?”看着周夫人红肿的双眼,沈宛到底于心不忍,“这里风大,天寒地冻的,若是受了寒,那可不好办了。”周夫人方才心里乱糟糟的,可刺骨的北风一吹,她已然清醒过来,抓住了沈宛的手,“我身子不适,你扶我回内室小睡一会!”这样一来,就能趁机召太医了。
太医院经营的和铁桶一般,沈宛不认为周夫人能打探到什么消息。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也很生硬,似乎还未缓过神来。
沈宛低眉顺目的扶着周夫人往正房走,黄妈妈几人就默不作声的跟在后面,一直到迈过门槛,周夫人迷乱的眼中才渐渐有了神采,“好孩子......”多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了。沈宛微微一笑。扶着周夫人上了炕。黄妈妈见状,忙过来接手,道:“使不得使不得,二小姐您在这坐会。这服侍人的事,我们来就好。”
沈宛也不逞强,何况她本来就是客人,又是安定侯府的小姐,没必要如此放低姿态。她就坐在一旁,看着黄妈妈替周夫人脱了被子,又替她盖上一层薄被。仔细打量了一眼,见周夫人面无倦色,才温声细语的说道:“太医马上就来了,您喝杯热茶。去去寒气。”
周夫人就着黄妈妈捧上的茶盅抿了一口茶,靠在宝蓝色牡丹花底的大迎枕上,若有所失。
屋子里静静的,能听见自鸣钟的摆动声。
沈宛捧着手炉,微垂着头。寻思着自己是否该找个理由离开,还是等太医来了再做计较时,屋子里响起了周夫人幽幽的声音。“皇后娘娘从小就聪慧,我们家原本不打算将她送进宫的......”黄妈妈神色微变,忙朝着众人使了个眼色,内室一瞬间退得干干净净。
“那一年皇上南巡,我和她扮作小子。挤在人堆里看热闹......回家以后,被家里人发现,罚在祠堂跪了一晚上,后来,她就执意要进宫。”周夫人眼里又泛起了水光,“也不知道她知道今日的结局。是否会后悔当日的选择!”事到如今,说这些有什么用!
事关皇后,沈宛不敢轻易插嘴。周夫人肯当着她说这些话,她很感激,却不能插手。否则,就是失了晚辈的分寸。
“我们也只是往坏里猜测,也许皇上根本没有那个意思。”沈宛言不由衷的粉饰太平,“到时候您进宫,好好和皇后娘娘说说话,不管怎么说,未雨绸缪,总是好的。”到底是年岁轻,没有经过世事,有些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好。
不过,她在现代也不过二十岁出头,正是青涩的年纪,人情方面不够通透,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周夫人说了一会话,心里好受了不少,似乎是在比自己儿子还小的小姑娘面前说这些,有些不好意思。沈宛忙续上一杯热茶,很恭敬的奉上,也不多说,只静静的坐着。
北风刮过窗棂,窗子簌簌作响。
“夫人,太医院的秦医正来了!”外头是黄妈妈有意加重的脚步声和刻意的咳嗽声。
沈宛忙起身回避,闪身躲进了碧纱橱后。隐约间,可以看见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男子由黄妈妈领着走到了炕边。
秦医正的声音不急不缓,很有几分安抚人心的味道。他先是问了周夫人的起居日常,然后静心屏气的开始切脉。期间低声又问了些什么,沈宛竖起了耳朵也没有听清。过了一小会,秦医正似乎低低嘱咐了几句,就听见周夫人清亮的声音:“劳您抽空来一趟,这点小意思请您一定要收下。”
秦医正的衣袍动了动,从沈宛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他的背影和微动的手肘。接下来又是周夫人的声音:“这些日子太医院很忙吧?”“过年了,比往常要忙一些。”秦医正的话答的滴水不漏,既不说自己闲来无事,也不透露任何讯息,“夫人这是心病,放宽心胸,好好歇上几日就好了。”
周夫人微微颔首,吩咐黄妈妈送他出门。一直到晃动的帘子平静下来,沈宛才从纱橱后走出来。
“你都听见了吧?”周夫人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秦医正掌管太医院二十年,一向知道什么话当说,什么话不当说。”
沈宛抿了抿唇。
自周夫人听说皇上可能改立太子后,情绪就开始失控,到现在,甚至有些尖锐。
不过,这也可以理解,皇后毕竟是她的姐姐,任是谁知道了这事,都不可能平心静气的。
周家正在宴客,周夫人这个做主母的却躺下了,那些夫人们还不你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