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气度沉稳的范永斗,此刻却黑着一张老脸,跟死了爹妈似的。
他花了三千两银子请来振武卫的官兵,就为了取姓秦的人头,立个威给别人看,眼见快要成事了,斜里突然杀出一支骑兵,打着明军旗号,“虎”字将旗,二话不说就把他们给围住了。
看到那“虎”字将旗,范永斗就知道来者是何人了。
山西参将虎大威是也,原塞外蒙人降卒,因其骁勇善战,得延绥巡抚为其改汉名,与猛如虎二人并称猛虎二将。
有此人在,事情麻烦了。
接着,一个将官前来喊话,说他们特来传山西巡抚宋大人之令,委用娄烦义士秦川为巡检,令振武卫官兵和范家乡勇立即收兵,否则杀无赦。
一听这话,范永斗张大嘴巴,半响没回过神来。
那姓秦的,何时攀上抚台宋大人这棵高枝了?
他不是贼吗?怎么当上了官?难道是受了抚台大人招安?
委用为巡检,那不就成了朝廷官员了吗?
巡检虽然只是个九品芝麻官,可好歹也是个官啊。
若在塞外,别说一个九品芝麻官了,就是二品大员他也敢杀,但在大明境内,当着朝廷官兵的面,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杀。
看来,只能让姓秦的捡回一条命了。
范永斗心生绝望,长叹一声后,便让振武卫的将领撤兵。
振武卫的统兵将领,乃指挥佥事薛福仁,此刻的薛大人已是脸色发绿,又怕又怒,差点就从马背上摔下去。
本以为这趟买卖会手到擒来,以剿匪的旗号师出有名,太原府那些文官和其他卫的将官绝不会过多干涉,毕竟宁化守御千户所的韩冒刚栽在孟家庄,他若剿孟家庄,山西都指挥使司的上官只会乐见其成而已。
只没想到,抚台大人竟然要委用那姓秦的为娄烦巡检?
这么一来,他如今的行径,就由剿匪变成无端攻伐地方治所,形同谋反了。
薛福仁瞬间便惊出了一身冷汗。
范永斗那三千两银子,他只得了两百而已,大部分都落到卫指挥使大人和同知大人的口袋里了,等谋反大罪扣下来,那两位是断然不会帮他开脱的,只会让他一个人背黑锅。
薛福仁已经能预见自己的下场了。
“薛大人,抚台大人说了,不知者无罪,今日之事权当一个误会。”
见他汗如雨下,随军而来的都指挥使司小官都事便含笑说道。
薛福仁一听,急忙翻身下马,朝那个比他官阶低了sān_jí的都事行了个大礼,感激不已佛说道:“多谢大人,多谢抚台大人,下官感激涕零,必铭记抚台大人明察之恩。”
那都事笑着回了个礼,道:“薛大人,如今当务之急,还是先快鸣金收兵吧。”
“是,大人说的是。”
薛福仁急忙让手下大敲铜锣,鸣金收兵。
正在庄外攻打的联军听闻,犹豫片刻后便纷纷撤了回来,但已经攻进庄内的那些……一个也出不来。
薛福仁隔着老远粗略数了一遍,见退回来的人尚有七百左右,便长长松了一口气,折损还不算太大。
但,正当他庆幸不已的时候,孟家庄的大门忽然敞开,一支数十骑兵从里杀出,朝那几百乱糟糟撤退的联军杀去。
参与攻打孟家庄的联军都是步行而去的,马匹都留在山梁上了,此时步行撤退,阵型乱糟糟的,一听到后面响起马蹄声和喊杀声后,更是阵脚大乱,大几百人没头没脑地四下逃窜。
数十骑很快就从后面追上来,马上的骑士或执枪矛,或提五尺长刀,如一群狼,又如一阵狂风,所过之处如镰刀席卷,只留遍地尸体。
薛福仁看得眼皮直跳,阵阵胆寒。
范永斗和三百留在山梁上的联军,也纷纷色变,脸色难看至极。
那些像羊群一样被对方一路屠杀的人,不是振武卫的官兵就是范永斗的护院,被别人当着他们的面像杀猪一样宰掉,让他们心里极不是滋味。
而一旁那身材魁梧,面相粗犷的虎大威,则眉头微皱,面带惊讶地定定望着那数十骑。
“咳,还请虎大人领兵前去拦下孟家庄乡勇吧,免得双方自相残杀太甚,平白折损了朝廷将士。”
随军都事轻咳一声,朝虎大威拱手说道。
虎大威先是点头,接着又摇头:“那伙人可不是什么乡勇,瞧他们那狠劲,恐怕连塞外最悍勇的马匪都比不上。”
都事尴尬地笑了笑:“抚台大人慧眼如珠,相中之人自然不凡。”
“不愧是抚台大人。”虎大威深以为然。
这时,孟家庄里又杀出来数十骑,后面还跟着一群手持枪矛喊杀两天的乡勇,个个瘦弱不堪,却又凶相十足,饿鬼般朝那些仓皇而逃的联军追去。
那都事急了:“虎大人,还是快快领兵前去阻挡吧,莫要再让他们自相残杀了。”
虎大威又点点头,这才大手一挥,喊了句“左营随我来”,率先策马朝孟家庄驰去。
围在山梁下的一千骑中,当即便出来五百骑,两翼展开,奔腾而去。
……
“大当家的,那伙骑兵杀过来了。”
罗大牛一刀撩下一个护院的人头后,策马赶到秦川身边喊道。
秦川抬头细看,然后笑了笑:“那伙人不是来杀咱们的,而是来阻止咱们杀人的。”
“那咱们……”
“趁那伙人赶到之前,能多杀几个就杀几个。”
“好咧。”
“兄弟们,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