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寂一言不发地平躺在薄被上,被灼得有些燥。

由于儿时被娘亲关在地窖里的经历,他对黑暗一直存有厌恶与抵触的情绪。

小时候一旦独自置身于伸手不见五指的狭窄空间里,就会害怕得浑身发颤;长大后情况稍微好转,却也并不喜欢太过幽暗的环境。

好在洞穴中生有灵菇,才能让他安心一些。

几缕黑发落在少年精致的眉眼之上,或许是夏日独有的燥意让他心烦意乱,裴寂皱了眉,毫无征兆地轻轻偏过头去。

他的动作悄无声息,连呼吸也隐匿在夜色里,视线所及之处,是少女纤细的背影。

他从未如此仔细地端详过宁宁,好不容易壮着胆子看上一眼,也只能是当她背对着自己的时候。

因在客栈中梳洗过,女孩身上携了股清雅的栀子花香。青丝绵延而下,如同纯黑色的水墨悠悠晕开,遮挡住纤细的脖颈与后背,只露出浅紫的单薄裙纱。

看上去小小的一只,仿佛稍一用力就能折断的柳枝。

……原来她是这样的吗?

[咳咳。]

承影轻咳两声:[裴小寂啊,悄悄偷看不是君子之风。]

裴寂面无表情地回应:“我没有。”

[……趁人家睡着了,光明正大地看也不行啊臭小子!]

它跟了这小子这么多年,已经能摸清楚裴寂的大部分心思,情不自禁冷哼道:[怎么,平时对人家爱搭不理,现在又来偷偷瞧?裴小寂啊裴小寂,我恨你是根木头。]

“不是。”裴寂应得很快,“我只是睡不——”

他一句话没来得及说完,耳边就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窸窣响动。

——本应熟睡的宁宁在刹那之间忽然转身,一双杏眼睁得浑圆,目光毫无掩饰地直直望向他。

而裴寂保持着偏转脑袋看她的姿势,与宁宁四目相对。

裴寂耳根骤红,呼吸一滞:……

承影疯狂驴叫,逼格全无:[裴寂,快闭眼睛——!]

说罢又在他心里拼命挣扎,喊得破了音:[啊啊啊!!!死了死了!!!她不会发现你在偷看了吧!!!]

裴寂愣了半拍,在宁宁的注视下很听话地闭上双眼。

承影:……

[你是老天派来专门折磨我的吗?]

承影老泪纵横,言语中带了哭腔:[掩耳盗铃,欲盖弥彰。这时候闭眼睛装睡有什么用,啊?你是傻瓜吗?]

于是裴寂又木着脸把眼睛睁开。

一人一剑看似面如止水,实则心底狂潮汹涌。裴寂只觉得耳根的燥热越来越浓,径直攀上眼尾与面庞,惹出烈火灼烧般的躁意。

他经历过数不清的鬼门关,从来没有退却和迟疑的时候,如今却不知为何,因为一道猝不及防的目光而乱了心神。

裴寂不知道的是,宁宁心里的慌乱其实不比他少。

她怎么也睡不着,干脆睁着眼睛一片片数藤蔓上的叶子,后来数得无聊突发奇想,决定扭头看看裴寂睡着的模样。

毕竟很多小说里都讲,向来阴沉着脸的男主角会在安稳入睡后会显得格外人畜无害,她想象不出裴寂乖乖闭着眼睛的模样,就打算亲眼去瞧一瞧。

这真的真的只是个突如其来的小心思,哪成想裴寂压根没睡着,她刚一转身,就对上他黑漆漆的一双眼睛——

救命!这不就是干坏事被直接抓包吗!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两人都觉得自己的偷看被对方当场发现,视线在短暂相交后赶忙错开。

宁宁死死盯着地面上的一颗小石头,抢占先机:“那些灵菇太晃眼睛,我睡不着。”

随即一本正经地咳了声,用最僵硬的语气说出最吞吞吐吐的话:“你你你……你被我吵醒了?”

裴寂这回躺平了,直勾勾望着洞穴顶端,通红的耳朵被墨发尽数遮掩:“没关系,我本来也没睡着。”

前三个字一出,摆明了是要将他偷看的事儿抛得一干二净,之所以会扭过脑袋,是因为听见宁宁翻身的声音。

承影百感交集:[啧啧,欺骗无知少女,够狠够心机。]

“你也睡不着?”

宁宁见他冷着脸不在意,心里悬着的石头才终于慢慢落地,想了会儿又道:“不如我们来说说话吧?”

她这回总算是清楚看到裴寂的模样了。

夜色如墨,一点点勾勒出少年纤长的眼尾、高挺的鼻梁与耳边柔软的乌发,而他的唇则是蔷薇般的色泽,向下抿出薄薄弧度。

清峻的少年感仍带着涉世未深的稚气,眼中清冷的戾气却又很大程度地把它冲散;眼尾不知怎地浮了层绯红,将泪痣衬出几分勾人的柔色。

宁宁从不吝惜赞美,裴寂的确挺好看。

“你之前受的那些伤,”她用一只手撑在脸庞之下,抬眼看向他时,能闻见少年周身清冽的松香,“如今都痊愈了吗?”

裴寂“嗯”了声。

他不擅言辞,却也知道单纯的一个“嗯”字定会导致冷场,于是生涩地补充一句:“多谢师姐相赠的阴山鬼珠与伤药。”

宁宁说到底只是个心思单纯的小姑娘,这会儿当面受了感谢,有些不好意思地把视线从他脸上挪开:“都是身外之物,就……没什么好谢的。”

想起阴山鬼珠,又忙道:“你体内的魔气仍有发作么?”

裴寂迟疑应声:“偶有发作,定不会伤到师姐。”

“不要小看我!”

她不服气地睁大眼睛:“就算你魔气发作,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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