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忘了,我与你曾分开过一年。”那一年改变了她和他的山盟海誓,打碎了她对爱情的天真。那一年她遇到一个真君子,他成为她女儿的守护者,让她如今能有机会给女儿母爱。
庄王摇头表示不信,“你骗我。”
“我不会拿采蘩来骗你。她确实是我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但当时我满心都在你身上,根本不想照顾她,就任性将她交给她父亲。”她一生少有后悔的时候,唯有丢下采蘩,如今悔不当初。
“她父亲?”庄王面色骇人,“那个你用来报复我的男人,就是采蘩的爹,沈府的仆人广管事?”
“是。他全名孟津,是北齐国辅孟润的儿子,想你应该听说过孟老大人吧?”他和她一样,都是容不下瑕疵的人,却被一个情困住,双双装大方。
“孟国辅三骂齐帝,何等痛快又何等忠义,我怎能不知?”那位学识渊博擅书擅造的广先生,真实身份终于浮出水面,对他的疑惑解开了。孟氏为北齐鲜卑贵族,是积极推动汉化的第一大家。后来孟氏遭难,周帝都扼腕叹息。
“采蘩是你和他生的女儿?”庄王声音冷沉。他可以忍受鹛儿的露水姻缘,就算告诉他是孟津,也没关系。孟津已死。然而,一个女儿?
“显而易见。”紫鹛将他压抑的愤怒尽收眼底,心中坦然,“我只有过三个男人。第一个不可能,我有多想给你生孩子,你也不是不知道,但生不出才有后来那么多事。所以采蘩只能是——”
“住口!”庄王握起拳,手心的血滴滴答答流着,感觉快死了。
紫鹛到此才不好受,眼前毕竟是她最爱的人。她并非铁石心肠,但她更想当个母亲,“我恐怕不能住口。”长叹一口气,“你我这些年都不好过,我得承认除了你,我没有别的希望,因此自私霸着你,却还要死撑面子。但现在不同了,我找到了女儿,就像天下所有的母亲一样。就像侧妃一样,我想跟孩子在一起。”
“她知道你是她娘吗?”庄王有些怔忡。
“不知道,但我一定要认她。你接受不了。却也阻止不了。你若伤害那个孩子,就是伤害我。她爹为了她付出一切,我也会做得到的。你知道,我一向说话算话。”要给他另一个选择吗?紫鹛看他似乎不能接受。
庄王知道。就是知道,才心痛得无以复加。他心爱的女子和别的男人有个孩子。还是在嫁给他之后。
“鹛儿,当年你知道她怀了我孩子的时候,心情和我现在一样吗?”愤怒到快要爆炸,心碎之感。
紫鹛眉心拢起一丝愁绪,“是,哀莫大于心死。”
庄王红眼却笑。苦笑,“鹛儿,你当年说出孟津的事。却没有提采蘩,因你心中有我。这回你已决心与我断了情缘,是么?你选了女儿。”
“如同你不能和你的儿子断绝父子之情,我对我女儿也如此。孟家出事后,我找过孩子。但始终没有她的下落。这些年我甚至以为她死了,直到如今才遇到她。不会再错过她的任何事。我告诉你却是尊重你,不想这头瞒那头藏。”说到这儿,紫鹛笑,“你还记不记得,当年我问你,选我还是选你儿子,你说什么?”
“我说孩子是无辜的。”如今全部回报到他身上来。
紫鹛的目光很温和,“我终于懂你那时的苦衷。”骨肉连心,也是天性。
“我宁可你不懂。”然后还会跟从前一样,在乎他,同他生气,和那边的母子时时较量。现在,她释然,他则恐惧将要失去她。
“你是一个爹,我是一个娘。钧天,至少霄雷从小知道你是他父亲,只要你在长安,他就能时时见到你。”霄雷是庄王的独儿,庄王对他悉心教导,不吝给予父爱,“但采蘩连我的存在都不知情,十九岁了,嫁人了,一直以为她娘死了。换作是你,你会如何?”
他会补偿那个孩子。庄王心里立刻有答案,但他说不出口。他现在正在吞食世上最苦涩的一枚果子,明白自己的错带给紫鹛多么残忍的痛苦。他站起来,这顿饭已经吃不下去。
“让我想想。”他高大的身躯有些摇摇欲坠,以为要和紫鹛拉锯一辈子,最后仍能与她白头到老,却终于看到情路的尽头。心如刀绞。
紫鹛要起身,似有送他之意。
庄王阻止,他宁可她耍性子,也不要她对他同情,“我想想,你也想想。这些年的风风雨雨都过来了,不能继续一起走下去吗?我对你的心一如从前,若你也是如此,怎能舍我?怎能舍我?”连道两声,仓皇茫然。
“我并非舍你。”紫鹛仍站了起来,走到庄王面前,伸手抚过他的脸颊,柔声说道,“我只是多了一个人要爱,再不能像从前那般死赖着你。”
大手覆上小手,庄王深深凝望紫鹛,“明明是我死赖着你——”他的语气陡转,“紫鹛,我想清楚怎么做之前,你能不能暂时别认那孩子?”
紫鹛摇头,“我如果这么答应你,你永远都不会想清楚的,我也永远认不了采蘩。”
庄王确实有这样的打算,但他的妻一眼看穿他,“你认了她,她却不是我女儿,你可知后果如何?”他“垂死”挣扎。
“我知不知道并不要紧,你知道就好。”再不是庄王妃,任那个表面良善实则心机深沉的女人得到这个位子,这些年的坚持成为一种可笑的颓败。但紫鹛一点都不在意了。
庄王望了紫鹛良久,转身大步离去。当他快出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