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家,那老奶奶果然正在做饭,也没有什么好的,无非就是杂面子饼配着咸菜、辣椒葱花的,但是闻起来就是香。
老奶奶是个精细人,咸菜疙瘩切成细丝,辣椒葱花切得碎碎的,配上自家种的腌萝卜丝儿和咸白菜,再拌上芫荽,红黄白绿的,煞是好看。
那饼子也许是高粱面和地瓜面的,看起来有些发黑,擀得薄薄的,若是卷着那些小菜,想来必定很爽口。
一锅玉蜀黍面打成的稀粥,里头还放了几个小地瓜,泛着一股甜香。
筱蓉和小翠两个已经馋了半天了,乍一看到这么一桌饭菜,口水就抑制不住地直往嗓子眼儿里蹿。勉强忍耐住了,筱蓉就上前先朝着正弓着腰拜访桌椅的老奶奶喊了一句:“奶奶,您还认识我吗?三年前我到过您家呢。”
老奶奶早就听见脚步声了,以为是老头子回来了,就没回头看去。已经七十多岁的她,尚且耳不聋眼不花的,乍一听见脆生生的一个女孩子声音,猛地一抬头,转过身来,就看到面前正站了两个一般大小的女孩子。
虽然衣衫破烂、脸上也东一道西一道的,可细看去,两个孩子都眉清目秀的,若是洗洗,定会是一对粉妆玉琢的孩子。
这个小院里平时鲜少来人,也没有个孩子嘻嘻哈哈的,老太太和老头儿长天没日的只能大眼瞪小眼,见了这两个孩子,老太太心里早就喜得乐开了花。
可天生的孤拐脾气,让她说出话来就呛人:“你这死老头子,一大早起来捡牛粪,敢情捡了两个孩子回来?家里本来就不够吃的,再添上这么两张小嘴怎么办?”
话岁这么说。她却又拐着小脚到锅屋去了。不多时,端出一个小瓷盆来,里头还叠着一摞杂面饼子。
老头儿见了,眉开眼笑地就带着两个孩子去洗手洗脸,筱蓉也笑了,这老太太,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说的话不中听,其实心肠不坏。
四个人围着一张掉了黑漆的小桌子团团坐了,老太太拿筷子就点点那盆饼子。“本来是留着你晌午吃的,既然多了两个孩子,只好先拿出来了。等晌午我给你们包韭菜篓子吃。”
老头儿连连点头说好。就招呼筱蓉和小翠吃起来。两个孩子见了饭菜,再也顾不上,卷上了一个饼,小翠就狼吞虎咽起来,筱蓉倒还能拿捏着些。小口地就着菜吃着。
老头儿卷好了一个饼子递到老太太手里,就吞吞吐吐地说道:“这两个孩子都没有父母了,以后,我想让她们常住在咱们家里。”
说完,老头儿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这个家历来都是老太太说了算。他还是头一次想做主,不知道她会不会给他这么个面子呢?
就见老太太的眼神一跳,直直地盯着筱蓉和小翠看去。两个孩子在她凌厉的眼神下。也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半天,才见老太太狠狠地咬了一口那杂面饼子,含在嘴里呜噜不清地说道:“没想到小小年纪就没了爹娘,倒是怪可怜的。只是住在我们家里也没有什么好日子过,说不得你日后更得多干些了。”
这意思。就是同意了。老头儿一阵欣喜,连连答应着:“好说。好说,我身子还结实,再多开两亩地,多种些庄稼就是了。这孩子这么大了,也能帮你干干家里活计了。等我们老了,跟前也有个端茶送水的。”
“嗯,就这么着吧。”老太太撂下一句话,就专心致志地吃起杂面饼子来。那饼子极富有韧性,老太太看来牙口还好,一口就咬下一块。
筱蓉心里只觉得暖融融的,还是庄稼人朴实啊,平白无故地就收留了她们两个无家可归的人,他们家也不富裕,却能挤出口粮来给她们吃。
以后,小翠就交给他们吧。自己还要找出杀父杀母仇人,不可能在这里窝着的,她是个身负血海深仇的人,这一生注定不会平静。
吃完了饭,小翠就麻利地起身帮着老太太收拾碗筷,喜得老太太合不拢嘴,直夸这姑娘勤快。
筱蓉也站起身子,帮着把桌椅归位。拿起笤帚扫扫地。那些眼面儿上的活儿都交给小翠了,毕竟她日后要在这里常住的,而自己只不过是个匆匆过客,讨好的事儿还是让她做吧。
歇了一夜,虽然睡在土炕上,可两个孩子还是觉得前所未有过的满足。这,就是她们的家了,比起露宿野外,已经是天上地下了。
第二日一大早,筱蓉就早早起身,先打了水洗漱了,才来到锅屋里帮活着老太太做早饭。
还是那几样早饭,吃过饭后,筱蓉就提出自己要走。老头儿和老太太显然很惊讶的样子,这还没住热乎呢,怎么说走就走了?
老太太结结巴巴地问她:“我们家虽然穷,不过也不在乎你这一口。你没了爹娘,还能上哪儿呢。外头兵荒马乱的,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可怎么走啊?”
老太太也拿眼盯着筱蓉,上上下下地打量,似乎要透过皮肤看清她的心思。筱蓉早就想好了托词,就露齿一笑:“我娘死了大半年了,早先我们村里遭了瘟疫我也不敢回去,现在该回去给她扫扫墓了。大半年没回去了,也不知道那墓地被糟蹋成什么样了?”
说完,就低了头,眼圈儿已经红了。
老太太深有感触,抚摸着筱蓉漆黑的小辫儿,叹道:“你这丫头倒是个孝心的,那年见你娘,她还生龙活虎的,没想到一眨眼就去了大半年了。可怜见的年纪轻轻的就去了。”
说着就拿手揉眼,过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