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陈正泰这个时候,一定会很惭愧的说一声,臣在扬州,初来乍到,许多地方还未熟悉,何况平叛不久,百废待举,然后着重的说一下自己如何辛苦,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毕竟,客观的理由还是存在的。
谁料陈正泰听了这个,却是立即道:“恩师,学生都督扬州,卓有成效。”
“……”
一下子,大帐里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众人的呼吸。
卓有成效……
有人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这算卓有成效,陈正泰不是在说笑吧?
李世民好不容易露出的笑容,顿时又拉了下去,而后,他凝视着陈正泰,刚想说话。
此时群臣反应了过来,一下子炸开了锅。
有人大喝道:“什么卓有成效,陈正泰,你可知道百姓们被官府逼到了何等的地步吗?你可知道,那些小吏,是如何残害百姓的吗?你知道不知道,这些百姓们,已至没有容身之地的地步,不得不卖身为奴,而那些连身都无法卖的,却是苟延残喘,每日吃糠咽菜,朝不保夕,你昧了良心吗?说这样的话?”
说话的人,情绪很激动,眼眶都红了。
说实话,不真正的来此一趟,他还真不知人跟牛马一般,平日在长安的时候,总还觉得天下承平,那些小民们,固然刁蛮,可好歹,现在应该日子还是过得不错的。哪里想到……竟是如此的残忍。
王锦也暴怒:“若这是卓有成效,那便是欺君之罪,陈正泰啊陈正泰,陛下宠幸你,而你恃宠而骄,你自己亲眼去看看吧,看看这里……哪里有半分卓有成效的样子,这样的话,你也说的出口,你真是丧尽天良。陛下……请听臣一言,陈正泰都督扬州,却是放纵恶吏,行此苛政,残害百姓,已至惨绝人寰的地步,若是陛下不治其罪,如何让天下人心悦诚服呢?”
“臣附议。”
“臣也附议……”
众人纷纷开口附和。
陈正泰一脸懵逼的样子,很是不解地看了众人一眼。
而后不由道:“各位,各位,不至于吧,刚来就弹劾我陈某人,这……这未免也太急不可待了。”
其实……大家还真不急着弹劾,反正来了扬州,罪证随意搜集便是了。
可问题就在于,陈正泰这一句卓有成效,简直就犯了众怒,你陈正泰将大家当白痴吗?这是侮辱我。
王锦很不客气,恨不得直接朝陈正泰吐吐沫,不过有碍于陈正泰可能脏了自己的吐沫,所以他忍了下来:“陈都督,你自己睁眼去看看,你这扬州治下是什么样子吧,你出了这大帐,去见一见那些寻常的小民,看看你的那些官吏,是如何害人!”
陈正泰更是一脸懵逼,看着所有人板着脸对着自己,哪怕是李世民也是一副冷冷的模样。
显然,陈正泰方才的话刺激到了他们。
陈正泰只好道:“外头的百姓,和我陈正泰有什么关系?”
此言一出,又是哗然,说这话就真有点不太上道了。
李世民此刻,都不禁心凉了,这不是第二个越王吗?这才多少日子,陈正泰就转了性?
王锦厉声大喝:“你无……”
他刚说到一半,又听陈正泰道:“这里乃是下邳,我是扬州都督,下邳的事,我也管的着吗?”
“……”
“什么,你再说一遍?”
众人有点懵。
陈正泰见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精彩起来。
尤其是那王锦,脸好像抽筋了一般:“这里不是扬州?”
“对呀。”陈正泰理直气壮道:“此乃下邳山阳县,要到扬州地界,还需好几路呢,你叫什么名字,你这家伙……好歹我陈正泰也是郡公,是扬州都督,詹事府少詹事,是天子门生,你这厮,为了害我,竟拿着下邳的事,栽到我扬州头上,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我……”王锦脸色惨然,他忍不住跺脚,眼前一黑,好在凭着他强大的生命力,总算没有昏厥下去,他于是厉声道:“这不是扬州,你让人下船做什么?”
陈正泰恼了:“这不是快到扬州地界了吗?当然要从此进入扬州地界。难道从哪里进去?此地确实是下邳和扬州的交界处,可谁说这里是扬州了?难道你们自己也不打听的吗?你是御史吧,若是照你这般,将下邳的事可以栽到我扬州都督头上,是不是他家媳妇偷了人,也要怪你这御史办事不利?”
陈正泰一面说他家媳妇偷了人,一面指着旁边的老御史。
老御史忙想躲开,不想让陈正泰的手指着,此时又羞又怒,捂着自己的心口,想要破口大骂,可话音还没出,便觉得如鲠在喉一般的难受,好在一旁的人将他搀扶住,才让他顺了气。
王锦一时目瞪口呆。
何止是王锦,李世民自己都懵了。
其实这里是交界之处,平日就没人管的。
而且那苏定方很鸡贼,选的是一个小村落,这村落只剩下一些妇孺,早就没多少人烟了。
便是当地的里正,都住在十几里外更大的集市里。
而这些老弱和妇孺,能有什么见识,他们和后世的百姓可完全不同,后世的百姓,是经常需要和村官们交涉的,有时也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