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用的义子嗣源和嗣昭如今各领沙陀一部,若是他们听到克用已死的消息,只怕二人之间就会起兵戈。”刘芸娘突然抬头望着李璟道。“我知道,你正等着这一天,沙陀内乱,相互火拼,最后你得渔翁之利。当初你放嗣昭他们回河东,本就没安什么好心,等的就是这样的一天吧。嗣昭和嗣源都是两个很好的年青人,若是他们能在军中多历练几年,也许这场争斗并不会发生。但现在,他们还太年轻,威望资历不足,并不能真正的掌控局势。在这场即将到来的激流中,他们就只能是两朵被顶在前面的浪头,身不由已的向对方冲撞而去。”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李璟有些疑惑的道,就算李克用真死了,刘氏也不会真的希望沙陀就灭了吧?
“因为我知道,不论是嗣源还是嗣昭,他们对你来说,都还太嫩了些,哪怕你们其实年纪相差并不太大。若是克用在,也许沙陀还能保持读力,但克用既死,沙陀老一代的将领几乎都死了。剩下嗣源嗣昭这些年青一辈,如今沙陀又是接连新败之后,以他们的资历威望,绝对抗不了你。更何况,我知道,克用的死讯一传过去,沙陀肯定还要经历一场内讧。”
“为何这么肯定?”
“你不要忘记,我曾是沙陀的可贺敦,曾是他们的王后。我知道沙陀人,弱肉强食,尊崇强者。先前克用只是失踪,因此嗣源和嗣昭都能暂时统领一部。可克用死讯传出后,哪怕嗣昭也许愿意支持嗣源做新的沙陀王,可嗣昭下面的那些将领也不会甘心的。到那个时候,嗣昭和嗣源都无法阻止这一切发生。可到头来,他们内斗只会最终便宜了你。”
刘芸娘脸上带着一抹苦笑,还有一抹无奈。她的夫君曾经一意要带领沙陀族建立自己的王国,为此而奋斗,一次次被打倒,又一次次顽强爬起。现在,他死了,沙陀人也终将再次坠入尘埃。
“我告诉你这些,是希望你在击败沙陀族后,能够给予他们五部族那样的待遇,你可以收编同化他们,但请不要灭掉他们。”对刘氏来说,沙陀族的延续,也许就是丈夫李克用在这个世上最后的一点存在证明了。
“若是由你出面写信给李嗣源和李嗣昭,出面调结,难道也无法避免你说的内讧吗?”李璟心中还是有些惊讶她能如此平淡的和他谈论这么重要和严肃的事情。
“你见过草原上的狼群吗?”她回道,“在草原上,每个狼群都必然有一只头狼。若头狼死去,狼群中最雄壮的狼就会角逐这个空缺的头狼位置。而要想获得这个位置,必须经历一次惨烈的角斗撕杀,只有最强壮者才能脱熲而出,成为新的头狼。沙陀族,其实就是一大群狼,强者为尊。”
李璟明白刘氏的话,沙陀人确实是一群狼,而且他们比草原狼更复杂。李克用是原来的头狼,现在死了。剩下的狼群中,李嗣昭和李嗣源最强壮,最有希望继承这个头狼位置。不过,李嗣昭也许愿意承认和支持李嗣源直接继承头狼位置,但他手下的那几万人马,却并不愿意接受这种结果。因为在当初李嗣源出任大统领一职时,他们都没有支持李嗣源,因此,他们从那时起就不再是李嗣源的人。而当李嗣昭出任大同军节度使时,李嗣源这一方的集团,也同样更加不信任易州军这一集团。
李嗣昭虽然是易州沙陀兵的头,但他资历太浅,还无法做到对他这个集团一言而决。若李嗣昭不肯出头与李嗣源争夺这个头狼位置,为大家争取更大的利益,那么李嗣昭最后肯定会被抛弃,然后他们会推出新的头狼来与李嗣源争夺最后整个沙陀狼族的头狼位置。
一切,都是利益使然。而显然,刘芸娘这个女流,却很清楚的看清了事务的本质。
甚至因此看到了更远,沙陀必然内讧,而内讧的结果就是本来就元气大伤的沙陀族会雪上加霜,而李璟这只猛虎本来就对沙陀虎视眈眈,他绝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现在刘氏说出这一切,请求的就是一个为沙陀延续最后一点元气的希望。
李璟并没有马上答应她。
“夫人你也知道,沙陀相当危险,哪怕他们再衰弱,可一旦打蛇不死,他们很快就能卷土重来。若是我现在马上答应你保存他们,你也不会相信于我。我现在只能说,若是沙陀人最后能够臣服于我,那我也许可以保存他们。若是他们真的一心要与我对抗,那我不可能养虎为患。”
刘芸娘低垂头,长叹了一口气。许多事情,她都无力改变。
“夫人,你还是多想想接下来的生活吧。你还年青,过些时曰,待你的悲伤平复,或许可以再考虑一下将来的打算。”
“我只是一个丧夫的寡妇,残花败柳之身而已。”她疲惫的浅笑,回答道:“我既非出身名门大族,也非能琴棋书画的大家闺秀,反而喜欢舞刀弄剑,而且现在还带着一个两个孩子在身边。可偏偏有许多男人却还趋之若鹜,我知道这是为什么。”
“夫人难道不打算再找个人?”李璟有些被当面戳破谎言的尴尬,他知道她那句话的意思。那些看上刘氏的人,并非看中她的人品,也非看中她的相貌,甚至不是看中她的身世。他们看中她的,只不过是她的那个身份:沙陀族长、晋王李克用的遗孀,一个曾统领千军的奇特女子。
“我也希望能找个体贴可靠的男人依靠。”刘芸娘回答,“然后,就我这样的条件,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