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谷的火,一连烧了三天三夜,直到烧成一片白地,只剩一些焦黑粗壮的树干犹自不屈的挺立着,好似在对天控诉这世道的不公,愤怒的郑人才得以踩着发烫的地面、避过犹带火星的树干,穿过山谷,去追那逃跑的金人。
郑国多山,栖霞山又是一条上百里的山脉,红叶谷的火燃起来之后,立刻以飞快的速度往南蔓延,集结进攻的郑楚联军,先头部队被燎个正着,后续部队慌乱间踩踏无数,要不是共叔鱼当机立断,斩了几个拱乱之人,让恐惧将慌乱冲淡,枉死的人怕是要更多好几倍!
这时代大面积烧伤带来的感染,还有发烧,以现有的医疗手段根本就没法应对,短短几日,那些侥幸逃脱的先锋精锐就十不存一,若不是马上就要入冬,天气凉了,怕是全军覆没都有可能。
楚军是来帮助的,自然不可能被派出去打头阵,此次除了踩踏死了几千人,倒也没有更大的损失,就是为了救火,个个几乎累得瘫倒在地。
若不是第三天北风停了,接下来又换了南风,此次郑国损失怕是无法计算!
“金人毫无道义,行此天地不容之事!必遭天谴!”
公子肃目眦欲裂,指天诅咒,大有老天爷不答应他这个请求,他就要跟老天爷干一架的样子。
国与国之间,虽然很多年都没有发生过大的战争了,但自古以来,人们都遵从着一定的规矩,譬如不可大肆屠杀他国子民,不得纵火烧山,不得散布瘟疫,不得掘堤等等。
因为一旦谁开了这个头,引来报复,冤冤相报,最终谁也承受不住!
“兵者,无道义,你在这里骂得再怎么恶毒,他们也不会少块肉,现在最要紧的是,接下来该怎么办?”
共叔鱼见过的丧心病狂之事实在太多,遇到这种事,说不愤怒是假的,但他会更理智一些。
到底是个年轻人,公子肃还是有点压不住脾气,面有愤愤之色,共叔鱼见此,冷冷道:“莫非公子竟不如你的外甥?”
共叔鱼早就发现了,公子肃有点在乎这个。
果然,一戳一个准儿,公子肃冷静下来,询问共叔鱼:“金赵两国的使者,都截杀干净了吗?”
“当然!”
见合作者理智回笼,共叔鱼也松了口气。
用大侄子的话来讲,出来打仗,最怕的就是遇到猪队友,死活带不动,看起来公子肃也不是太糟糕,至少知道现在该关心什么事。
公子肃闻言,叹道:“先前我还觉得这样做太过诡诈,传出去难免受人诟病,如今想来,到了这样的田地,胜利才是最重要的事,能少点损失,就是最值得庆幸的事情了。”
非常时期,想办法断了敌人的通讯,破坏敌人的联盟关系,是白景源提出来的,共叔鱼并不是顽固不化的人,被大侄子说服之后,就真的这么做了,初时公子肃对此相当不认同,毕竟以前可没人这么干,见共叔鱼坚持,没有办法,只能当没看见,如今想开了,反而觉得这是一步妙棋。
因之前十六城的事,赵王对金王有了不满,又遇到燕王薨逝、稚女继位的好机会,几经权衡,选择弃金攻燕,再正常不过。
金王贪婪,不义在前,赵王凉薄,不仁在后,两人一个做了初一,一个做了十五,半斤八两,倒是一对好翁婿。
“如今就看金王怎么选择了。”
公子肃叹口气,好似肩上压了重物一般,脊背微微弯曲,声音沙哑。
共叔鱼见此,并不劝他,只冷淡道:“待到下午斥候回来,就知道了。”
金王此番要么退守栖霞城,要么仓惶归国,没有第三个选项。
因为赵军失约,金人的胆气都泄光了,根本就没法战斗。
若是前者,他只需协助公子肃将金王抓获,再收回失地即可,若是后者,就得先收复失地,再商量要不要帮助郑国攻入金国。
毕竟,他此次带兵入郑,为的是帮助郑国防御金国入侵,而不是帮他们入侵他国。
公子肃情绪很不好,但共叔鱼并没有安慰他。
毕竟,这是邻国的继承人,说不得某天就要刀剑相向,他才不会费心指点。
若是换了自家大侄子,他定会好好开导,让他开怀一些。
想到这,他开始担心起远在齐水城的大侄子来。
也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
每年的这个时候,最容易风寒,齐水边每到冬日就会成天刮风,很是寒冷,还有青娘,如今月份大了,也不知生产的时候能否归去?
正想得出神,就听公子肃再次叹息:“很多时候,我都觉得自己比不上白。”
共叔鱼只象征性的安慰一句“公子切莫妄自菲薄”,就抛开这个话题,说起了接下来追击金人的安排。
显然,在他心里,公子肃也比不上他的宝贝大侄子。
二人商议一番,又叫来各自属下吩咐一回,再确认过各种细节,就听斥候来报,说三日前,金王退回栖霞城,还想守城不退,结果城中暴乱,金国的臣子惊慌之下竟将金王打晕,然后扛着他退走了。
又过了两日,得知金人劫掠十六城之后,已经全部往金国退了,公子肃气苦,想要追击,又苦于手头兵力不足,不敢深入金国。
如今郑国乱成一团,有新的世家企图扶公子肃的弟弟上位,也有谨慎不愿掺和的中立派,公子肃收拢的旧臣,只不过是一半左右,没有办法,他只得求到公子鱼这里来。
公子鱼自然不可能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