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半年的封邑生活,如今已经改名为白跖的盗跖,比起夏日里见面那次,不仅没变白,反而变得更黑了,也不知这半年都是怎么过的。
他还是那么瘦,只是看起来没了最初见面时那股子猥琐劲儿,整个人都变得踏实沉稳起来,一见到白景源,他就笑得满嘴牙花子,看起来特别淳朴憨厚,显然,他对自己现在的生活十分满意。
那种有奔头的感觉,真的很感染人!
“臣拜见大王!”
见他进门便拜,白景源忙起身扶他:“还不快些起来!跟孤说说你在封邑的事,这些繁文缛节,还是省省吧!你我君臣之间,不用在意这些的。”
一句话就说得人心里暖洋洋的,白跖心中感动不已,顿时又拜了下去。
“大王仁爱!臣日夜思念大王,如今终于再次见到大王,臣……呜……”
竟是低头抹起泪来。
白景源没法,只得由他。
殿中放了火盆,虽说不上温暖如春,比起正在飘雪的室外,还是暖和得多,见他满面通红额角见汗,不自觉的扯了扯身上的羊羔皮褂子,白景源立刻吩咐仆从:“把这火盆挪远一点,看把我们的白大夫热的,汗水都从眼角飚出来了!”
如今已有大夫爵位,且拥有一座新建小城的白跖,因为是荆山人,遗传了祖上的矮小精悍,全无楚人的颀长优雅,再加上不懂楚国的时尚,衣着打扮只注重实用性,看起来很土,一点也不符合喜欢浪漫优雅的楚人审美,仆从们见他进来,虽不至于窃窃私语,还是用戏谑的眼神看他。
白景源却能从更实际的方向看待这个问题。
白跖的封邑刚开始建设,产出十分有限,想来也没有余财供他置办行头,以至于受封之后,头次来王都觐见大王,依然只能穿着絮了丝绵的细麻深衣,再在外面套一件自家做的羊羔皮褂子。
白景源有着一双利眼,却足够绅士,见他难为情,只当他热得脸红,让人搬走火盆,白跖自是明白他的体贴。
出身高贵的大王,却有着这样好的性子,谁能不爱他呢?
白跖立刻擦干眼泪直起腰来,两眼冒光的看着他:“大王!臣这次趁着冬日农闲前来王都,是有马儿献给大王!”
白跖的封地距离凤凰台并不是特别远,之所以年底了才来,也是因为现在土地封冻了,封邑建设暂时停了下来。
火盆搬远了些,白景源让人给他穿上了斗篷。
洁白的狐皮斗篷,中间镶了黑色的貂尾,看起来有点怪,被他穿着,却格外有气质。
“哦?什么马?你又寻到良驹了吗?不是说留着做种,多生一些马驹吗?”
在白跖去封邑之前,他们就聊过这个问题了的。
白景源玩着斗篷上的镶金玉带钩,微微皱眉。
他想,难道白跖想要讨好他,故意把好马送来,为此,甚至不顾他的命令吗?
当年发现白跖是个被偷盗耽误了的好伯乐,于驯马一道十分擅长,白景源本是指望着他能替自己培育良驹的,现在他却不听话,白景源期待落空,自是不悦。
再说了,他现在成天待在凤凰台,出门可以乘车,可以骑已经长成的眉间雪,也可以骑壮得跟头驴似的白鹿,给他送马,实在浪费。
见他误会了,白跖立刻焦急解释起来:“大王,这马长得跟其他的马不一样!它比其他的马都要矮,怎么长也长不大,但它耐力强,不容易生病,还吃得比别的马儿少!最是适合大王了!大王骑着它出门,不用人扶,也能自己上马下马,若是不用它,也不怕白养着浪费粮食,完全可以让它去拉磨!这东西可傻了!蒙着眼它就能连着拉半天!都不带发脾气的……”
大王爱吃面食,自然需要很多拉磨的役畜。
马上就要满十二岁的白景源已经很高了,但比起成人来,还是要矮一些瘦一些,在白跖看来,大王骑着高头大马,肯定不会方便的。
综合种种考虑,这样长不大的小马,简直就是给大王量身打造!
白鹿多么珍贵啊!总不能常年当马骑。
闻听此言,知道他考虑得很周到,白景源暗叹口气,还是决定见见马儿再说。
马儿自是不可能牵到朝阳殿的。
白景源只能亲自跟着白跖前往宫圉。
如今楚国并没有专门管理全国马务的太仆寺,各地的马匹都是自己管,楚宫的马就归宫圉管。
宫圉距离宫门口并不远,里面的马匹都是自小严格训练的,断不会成天嘶鸣,一副野性难驯的样子,今日却隔着老远就能听到那边的吵闹。
白跖光听到声音就着急起来,白景源也不为难他,挥手让他先去看看。
外来的马儿进了马厩,若是让其他马儿都觉得讨厌,哪怕隔着老远,也会遭来本地马的欺压。
白跖生怕自己带来的马受了欺负,得了恩准,立刻跑了过去。
白景源也很好奇,这马到底有多烈,也兴致勃勃的快走几步跟了上去。
进了宫圉,往马厩那边走,早有圉人得了信儿,在此等候。
知道大王必是来看白跖送来的马的,圉人有心想诋毁那小马几句,考虑到白跖能得大王赐姓,且是以大王的名为姓,他还是闭了嘴,直接带着白景源往那边去。
“咴儿咴儿~”
委屈的声音从前头拐角处传来,隔着老远,白景源就觉得不对劲!
这听起来怎么不是马叫啊?
待他紧走几步,就见一张驴脸闻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