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若幽到底还是让霍危楼意外了。
京兆府衙门在天子脚下, 非寻常州府衙门可比,贺成做为一方父母官,或可任用一女子为仵作, 可哪怕薄若幽再会验尸,当今的京兆尹也不敢随便带一女子办差。
可若有武昭侯的举荐,一切便都不同了。
这般想来, 薄若幽定要等案子得破才开口, 并非没有道理, 霍危楼从不在公差之上徇私, 若非当真值得他一荐, 他又怎会轻易帮她?
霍危楼凤眸微狭, “为何要去京兆府衙门?”
薄若幽一双妙目不闪不避的望着霍危楼, “因民女本为京城人氏,此前随义父义母来青州,义母过世之后,义父便起了带民女回故地的心思, 民女在青州得贺大人赏识, 可若是回了京城,想来难有一展所长之机,所以才想求侯爷。”
此言倒也合情理, 可霍危楼望着薄若幽, 却觉她那双眸子烟笼雾罩的, 一时叫人瞧不真切,大抵他不做声显得有些骇人, 薄若幽垂下眸子, 模样有些忐忑。
这世道本就无女子为仵作, 更何况, 霍危楼最厌恶女子涉入公差,朝野内外皆知他的脾性,此番他若帮了她,岂非破戒了一般,再加上京兆府乃京畿官衙,非寻常州府衙门可比,霍危楼若觉不妥拒绝她,也极是寻常。
薄若幽忍不住抿紧了唇角。
“你于验尸之术上的确颇有造诣,本侯着人往京兆府送一封荐信便是。”审视了她半晌,霍危楼忽然开了口。
薄若幽闻言顿时抬眸,她高悬的心落地,面上满是抑不住的惊喜,“侯爷此言当真?”
这还是霍危楼第一次见她如此高兴,她双眸晶亮,明灿动人,急迫的望着他,仿佛得了他的肯定才能彻底心安,霍危楼也忍不住弯了弯唇,“本侯一字千钧,既出口,自然便是真的。”
更大的喜悦从薄若幽瞳底漫了出来,连颤动的眼睫都带着雀跃,“多谢侯爷。”
她从来温婉沉静,此刻眉梢眼角却都染上了难以掩饰的喜色,平添几分稚气,却令她整个人都灵动鲜活起来,好似得了天下最好的宝物一般。
霍危楼看着她,虽未得更好听的谢辞,可不知为何心底竟也涌出些温热暖流,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曾赐下万金,亦曾予人高位,甚至连城池都可信手施人,而那些得了他赏赐施予之人,无一不对他感恩戴德。
他们感激涕零的言语比薄若幽说的动人百倍,可藏在他们眼底的贪婪,却好似吐着信子的蛇一般蠢动,每一个人都知在武昭侯身上能求得更多,每一个人都不知满足为何物,没有人像薄若幽这样,一封小小的荐信,便能令她如此开怀。
雀跃仍停留在薄若幽面上,她本就生的黛眉星眸,此刻因很是欢喜,双眸更似一汪流动的清泉一般潋滟生光,霍危楼看着她,忽然就想令这般欢喜在她面上停留的更久些。
“只一封荐信可足够?”
堂堂武昭侯既这般问,便是还有可商量的余地,可薄若幽却道:“足够,侯爷位高权重,民女亦只需一个机会,多谢侯爷。”
霍危楼觉得心底的暖流开始只是石缝中细弱的一股,此刻竟变作泉眼般,汩汩涌出一汪热湖来,他眉眼松快了些,却觉得薄若幽的回答并非他心中所想,“京城之中,非青州府衙这般简单,你为女子,只怕会多有难处。”
薄若幽却不在意的一笑,“民女早已想到了,只是民女有技艺在手,并不怕被为难。”抿了抿唇,她仿佛知道霍危楼在想什么,“荐信对侯爷而言虽是简单,可对民女而言,却是弥足珍贵,民女在青州府衙尚多亏贺大人赏识,若欲往京兆府为差,只怕连见到京兆尹大人都要费许多工夫,可有了侯爷的荐信,便大不一样。”
霍危楼万万没想到,他手里的利益好处,竟也有送不出的一日。
薄若幽顿了顿,似已平定了心绪,面上神色又沉静几分,“侯爷可还有别的吩咐?”
这便是要准备告退了,霍危楼望着薄若幽盈盈一双秀眸,动了动唇,开口却只是道:“没了,退下罢。”
薄若幽忙福了福身,转身离开时,脚步轻快,看得出仍是高兴的。
等薄若幽走出屋子,霍危楼才无声的轻笑了一下,他手中益处虽未送出去,可他第一次觉得,满足旁人所求,竟是如此令人愉悦。
福公公进门之时便看到霍危楼眼底还带了一份残留的笑意,他吓了一跳,“侯爷,什么事这样开心?”
这一问,那残留的笑意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霍危楼转眸看着福公公,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福公公被他看的发毛,“怎么了侯爷?幽幽看着也很开心,她可是说了要求什么?”
薄若幽所求,亦是福公公好奇之处,然而霍危楼好似没听见他这话似的,只是颇为认真的问道:“你近来可有愿望?”
福公公一愕,“老奴……老奴还能有什么愿望?”
霍危楼继续问:“就没有什么想要的?”
“没有什么想要的啊,侯爷又不是不了解老奴,老奴能有什么想要的……”
福公公莫名其妙,然而霍危楼说,“那你现想一个。”
福公公惊呆了,他家侯爷这是怎么了?
虽觉得一头雾水,可霍危楼神色不似玩笑,福公公皱着眉头苦着脸想了半晌,终于想到了一个,他咂了一下嘴巴无奈道:“非要说……便是来寺里这几日,日日素斋,老奴这嘴巴都淡的没味儿了,听闻洛州河鲜极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