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深秋,又处阴暗石牢,虽是自尽于三天前,刺客的尸身并未腐坏,只是冷硬而已。林俐以着石宪的口吻颁下诏旨,命人将两具刺客的尸身运到都城敦化的闹市,当众剐了。
为此,林俐还特别给这次任务委派了一名监刑人,监督这次行动的执行情况。这名监刑人,不是别人,正是广平王石晏。
行刑当日,天如铅灰,冷风夹杂着枯败的黄叶,打着旋儿地一会儿向东,一会向西。路上的行人,个个低头缩脖,紧走疾行,脸上鲜有笑容。秋天,尤其是深秋,从来都不是一个让人愉快的季节。
一队顶盔贯甲的士兵,在这让人遍体生寒的天气里,押着一辆吱嘎乱响的牛车,威风凛凛,杀气腾腾地从大理寺的侧门出了发。
车上并排放着两个席子卷。席子卷的上边各露着小半个蓬乱的发顶,下面各呈外八字形露出一双薄底皂靴。牛车后头,跟着两个中年男人。两个男人没穿兵服,因为他们根本不是士兵,而是刽子手。
士兵们押着死气沉沉的牛车,向着敦化城的西市进发。队伍的最后头,是辆朱轮描金的厢车,四角垂苏,气派豪华。石晏一身华服地坐在这辆朱轮车里,阴沉的面色不次于外面阴沉的天。
赵国的都城敦化一共有两个“市”,一个在敦化城东,一个在敦化城西。在城东的叫东市,在城西的叫西市。东市和西市,用现在的话讲,就是敦化城中的两个著名商圈儿,店铺林立,客贾云集。每天来东西两市购物的人,熙来攘往,接踵摩肩。
根据从内侍口中套得的信息,林俐得知,就热闹程度来讲,西市要比东市更强一些。所以,林俐在圣旨中,特意要求将行刑之地设西市。
西市的东北角,有一片空地,行刑之地便设在了这里。在石晏到来之前,刑场已经准备就绪。行刑的前一天,大理寺在敦化城中四处张贴告示,通告今日将在西市剐人。
剐人是个难得一见的事,大多数情况下都是砍头,因而城中很多好事者,不顾深秋寒凉,穿着厚厚的衣服,顶着嗖嗖的西北风,从城中四面八方涌来。使得原本已够拥挤的西市,变得更为拥挤。
行刑的场地,早在石晏一行到来前,就准备好了。刑场的四周用两指粗细的麻绳圈好,防止老百姓情绪太过激动,妨碍了刽子手干活儿。绳圈的周围,每隔一定距离,设置一名手执长矛的士兵。
刑场中间安放了两个一人多高的粗木桩橛,是待会儿捆刺客用的。刑场的正前方,用土黄色的细麻布搭出了一个小小的棚帐,棚帐里摆了一张不大不小的胡床。
行刑队伍来到刑场,围观的百姓自动向两旁闪去,给行刑队伍让出一条通道。扎巾箭袖的士兵在百姓敬畏的目光里,手执长矛,腰悬佩刀,威风凛凛地鱼贯进入刑场,按着长官的指令,迅速站到自己的位置上去。
几名士兵把两名刺客的尸首迅速扒*光,捆绑在桩橛之上。士兵捆尸首的时候,石晏沉着脸从厢车里下来,向布棚走去。石晏出现之前,围观的百姓基本都闭着嘴。石晏出现之后,围观的人顿时不淡定了,嗡嗡嘤嘤地低声交流开来。
“这就是广平王啊?”
“是吧,不是说今天监刑的是广平王吗?”
“不愧是王爷啊,真有派!”
“可不!”
“桂花,你看王爷长得是不比东街卖胡饼的好看!”
“你眼睛长脚后跟上去了?卖胡饼的能跟王爷比?”
“你眼睛才长脚后跟上去了呢!”
“……”
石晏不理百姓的七嘴八舌,径自走到胡床前,一撩锦袍后襟,潇洒落座,此举又是招来一片惊艳之声。老百姓以前倒是也见过几回天潢贵胄,然而长得像石晏如此丰采过人的天潢贵胄,还真是头回见。
“开始吧。”落座后,石晏沉声下令。
石晏的身旁站着这队士兵的头目,一名官阶不高的军官。听到石晏的吩咐,军官扭身面向石晏,一拱手一抱腕,“遵命!”说完,转身向前走出几步,站在石晏的斜前方,从怀里掏出一个细竹筒来。
拔掉竹筒的盖子,军官从竹筒里倒出一卷打了火漆的公文。破开火漆,展开公文,军官朗声而读。这是一道由大理寺卿颁布的公文。
公文大意是:今天我们在这里对这两具尸首实施最为严厉的刑罚——剐刑。因为这两具尸首在生前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胆敢公然行刺我们的国主。两名刺客虽然自尽身亡了,但是我们依然要对他们的尸首处以严厉的惩罚。这样作的目的,就是要警告那些心存不良歹人,收起你们的狼子野心。不然,这二人今天的下场,便是你们明日的样板。
读完公文,军官大声宣布,“行——刑——”
这一嗓子喊出去,随即有两名高壮的士兵手执鼓槌,一前一后,站在一面能有水缸口粗细的牛皮大鼓前,咚咚地敲了起来。鼓声低沉空旷,一声声,回荡在深秋阴霾的天空下,听起来份外震慑人心。
五十通行刑鼓后,剐刑正式开始。
执行此次剐刑的两名刽子手是刽子手界的资深人士,干到现在,经他们手砍剐过的犯人,不计其数。砍头对他们而言,跟切萝卜一样,剐人就像片烤鸭。哪块儿有骨头,哪块儿有筋,哪块儿是瘦肉,哪块儿是肥肉,他们闭着眼睛都知道。
两名刽子手不慌不忙,从各自的怀里,摸出个油渍麻花的鹿皮卷来。一扯鹿皮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