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水,苍穹如墨,在黄昏时候天空已飘起小雨,只是很轻柔,细雨如丝,很有江南雨的婉转特色。
许多街道行人甚至都没有撑着油纸伞,也没有披着蓑衣,只行色匆匆地走在街道上,渐渐拐入了白墙灰瓦的小巷子内,在宵禁前赶回自己宅子了。
宵禁令古已有之,特别是在战乱、灾难横行的时代;违反宵禁令的人轻则拘禁,重则就地正法。在唐朝的法律就规定有“犯夜”的罪名,南唐秉承唐律,也推行宵禁政策,一到晚上,就要锁上城门,禁止出入城门。
唐《宫卫令》中规定:每日晚上衙门漏刻的“昼刻”已尽,大约一更三点敲响暮鼓,就擂响六百下“闭门鼓”禁止出行;每日早上五更三点后,就擂响四百下“开门鼓”。凡是在“闭门鼓”后、“开门鼓”前在城里大街上无故行走的,就触犯“犯夜”罪名,要笞打二十下。
如果是为官府送信之类的公事,或是为了婚丧吉凶,以及疾病买药请医的私事,才可以得到街道巡逻者的同意后行走,但不得出城。
前些日子,白素素的马车夜里能够出城,主要因为车上有彭箐箐这个知府千金,有他爹赠予的特殊腰牌,可以畅行,那是由知府内衙发放的,整个润州城都没有几块那种牌子。
细雨方歇,本已经是寂静的街上,有几道身影穿街过巷,身形隐蔽,从容避开了敲锣打更的更夫,以及日常巡逻的捕快小队。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铛——”清脆铜锣声响起。
两位一高一矮的更夫渐行渐远,几个黑衣身影突然出现在了打索街柳石巷子一带,面前的府邸,正是苏宅位置。
丁家的护院教头陆迁,对着身后五名绿林豪强低声道:“前面就是苏宸的府邸了,咱们要抓的人就在里面,要当心一些。苏府目前有一位拳师教头,和一些家丁守卫,咱们动作要快,掠完就走,送往今日上午指定的那个闲院子内,明日一早就运出城去。”
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不屑道:“放心吧,我们江东五怪出手,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还不手到擒来!”
这江东五怪乃是绿林匪号,其实就是练过武艺,打家劫舍,名声不好的盗匪,几个人臭味相投,在山林中结拜了兄弟,从此形成了利益共同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平时住在润州城外五十里的黄鹤山中庄园内。
五怪中有四男一女,依次为‘九头蛇’柯险东,‘无常书生’邱楚生,‘暴雨针’叶三娘,‘摧花道人’田勇光,‘江上飞鹤’江云鹤,都是混绿林起的绰号。如果没有响亮的绰号,都不好意思混绿林响马。
陆迁陪笑道:“几位豪侠都是江左绿林赫赫有名之辈,相信此事,今番难不到诸位。”
“哼,那是!”田勇光轻蔑一笑,暗忖丁家小题大做,抓个乡绅子弟,竟然花了一万两银子请他们五人出手,这钱真贼娘的好赚啊!
“我翻墙进去开门!”江云鹤最善轻身功夫,飞檐走壁,翻墙过院,是他的拿手本领。
五怪之首柯险东叮嘱一句:“五弟当心!”
“哥哥放心,这乃小事一桩也!”江云鹤倒退两步,看了看苏宅一丈高的院墙,疾步向前奔跑,接近泥坯墙体时候,一个纵跳,身子腾起,拔高了半丈,一脚踏在了墙上借力,身子再纵半丈。伸手一搭墙头的兽头滴水瓦,借力一扯后,翻身已伏在墙头上,动作倒是干净利落。
江云鹤见苏宅庭院没有动静和人影,直接飘然跳进院内,然后绕过屏风石壁,在门房里打开苏家的大门。
外面等候的诸人,趁机进入了苏宅,把大门虚掩上了。
‘九头蛇’柯险东手持一把蛇杖,头发披散,并没有戴着方巾,而是有一条黑色长巾裹住了额头,穿着一身白条圆领的黑色缎袍,眼睛细长,眯起来几乎跟没睁眼睛一般。
“找找苏宸住在哪一间,今番来了,必须要擒走那厮!”柯险东身为带头大哥,率先发话了。
“真正的苏家人,只有苏宸兄妹二人,苏宸应该在主房!”陆迁压低声音提醒道。
六人小心翼翼走在院内,一步步逼近苏宸的房间,田勇光已经掏出了一根铜管,打算动用迷烟,先把房内的苏宸迷晕,带走时候更方便,不会挣扎喊叫。
田勇光的绰号是‘摧花道人’,曾经在一个道观做扫地童子,跟着观主学了些武艺和剑术。但李璟登基后,对佛道感兴趣,对江南唐境的道观并不大力支持了,因此许多道观衰落下来。田勇光十七岁那年,经常夜中对来道观进香求子留宿的女香客迷晕,没少干些缺德事。
一年之后,有个乡绅家里得了胖小子,却发现孩子根本不像自己,越想越不对劲,这才带人上山质问,道观的观主得知来龙去脉之后,将田勇光赶下山去,断了师徒名分,不再收做道观弟子了。
还俗之后的田勇光,开始偷鸡摸狗养活自己,经常夜里继续迷香的勾当,祸害了不少女子,被官府通缉,数年前躲入了黄鹤山,被吸纳了五怪之中,自取了绰号:摧花道人。
就在这时,灵儿的房间忽然传出一声娇叱之声:“是谁!”
“嗖!”一根簪子穿破了窗棂上的油纸,破洞而出,射向了靠近苏宸房门的田勇光,惊住了外面的歹人。
随后,房门开启,彭箐箐负手走出了房门。
她今晚刚好睡在苏府,以醉酒之名,其实并没有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