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微凉,穿过颅骨的空洞,呜咽着带走上面最后一丝温度。
付拾一搓了搓手:“开工!”
其他人:你不要这幅轻轻松松的样子!那是个人头!人头!正经点!严肃点!
李长博咳嗽一声,上前一步,凑近了一点去看。
徐双鱼更夸张,直接就挤到了付拾一旁边,伸长了脖子目不转睛。
钟约寒黑着脸将他往旁边拉了一点,自己的眼睛也是一动不动。
付拾一今天没戴标志性的手套。
所以纤细白皙的手指,和微微发黄的颅骨形成了鲜明对比。
付拾一平静的捧起颅骨,和对方只剩下两个黑洞的眼睛对视。
专注。
付拾一十分专注。
专注到让人恍惚生出一种错觉:这难道是她的情郎?
付拾一将颅骨放下了,开始看那几个碎片。
所有人这才回过神来,然后为自己的想法深深的羞愧。
“你要不要试一试?”付拾一侧头问徐双鱼。
徐双鱼跃跃欲试:“干什么?”
“拼图游戏。”付拾一指着那几片碎骨:“看看你能不能拼起来。”
这个颅骨只是鼻孔位置被砸碎了。大部分还完好的,让徐双鱼练练手也挺好。
徐双鱼显然想答应,钟约寒却道:“案件要紧。”
付拾一耸肩,和徐双鱼遗憾对视:“那好吧。”
从付拾一捡起第一块碎片,到最后拼成一个大片骨头,镶进颅骨里,统共都没要了半刻钟。
这个速度……
付拾一将拼好的颅骨放回台子上,“你们看颅骨上的裂痕,碎裂的地方很多。而且纹样是放射纹。可见是用很大力气砸下去,而且凶器不是什么尖锐的东西,但是也不会太大——”
“应该是砸了很多下。目的就是为了毁容。或者是仇恨。”
李长博沉吟良久,“你是说,凶手对死者,有极大的仇恨。”
“对。如果只是毁容,那可以用刀或者火烧都行。他选了最费力的。”
颅骨是很坚硬的,要砸成这样,要废不少力气。
而且还砸了很多下。
付拾一将痕迹指给李长博看:“看这个密密麻麻的痕迹,砸了至少七八下。”
李长博仔细辨认,却没什么头绪——他没经验,自然看不出。
钟约寒提醒:“早点画像出来,便能早日抓到真凶。”
付拾一看一眼钟约寒:“不急。”
付拾一又仔细看后脑勺的骨裂痕迹:“后脑勺这一下,应该也是不太大的东西,推断和毁容的是一个东西。”
说完这句话,她这才后退一步,拿起了早就准备好的纸和笔。
说实话,颅骨复原是个漫长的过程。
要先将颅骨画出来,然后再继续画外面的轮廓。
所有人都屏息盯着付拾一的画纸。
足足一个时辰,付拾一才算是完成了。
因为草稿太杂乱,她还誊了一遍,这才交给李长博看。
李长博还没接过,徐双鱼就已经惊呼起来:“这不是丁道梅吗!”
付拾一叹一口气:“对。就是他。”
李长博将画纸接过去,仔细端详,最后说了句与案情无关的话:“很像。很厉害。”
李长博夸得很认真。
付拾一忽然有点儿不好意思:“一般,一般。”
徐双鱼也凑热闹,娃娃脸上全是惊叹:“这哪里一般了?简直就是神乎其技!”
之前还不服气的钟约寒,此时也难得说了句:“的确是神技。”
他眼底微微有些狂热:“倘若仵作人人都会这个,那多少陈年尸骨,都能辨明身份——”
付拾一看一眼钟约寒,直白的捅破那点儿遮羞布:“你想学?”
钟约寒涨红了脸:……我想。
徐双鱼已经抓住了付拾一的袖子,满脸崇拜:“要不,你收我做徒弟——”
钟约寒喝道:“你忘了祖训了?”
徐双鱼这才冷静下来。
仵作的规矩,一个人,一辈子只能拜师一人。
其实不只是仵作,各行各业皆是如此。
一个人,只能拜师一人。
付拾一心头暗叹:之所以古代很多技艺最终会慢慢失传,就是因为这种观念。一个人只能拜师一个,首先学到的东西就有限。而且当师父的,还会觉得教会徒弟,饿死师傅,通常会留一手……最后可不就完蛋了?
付拾一索性摇头:“这是迂腐的思想。假如有仵作学校,你们去上课,就像是现在科考一样,分成那么多种,每一种科目的老师都不一样,你们说又算什么?”
钟约寒被怼得哑口无言,最后只能涨红脸辩道:“仵作学校,从未听过!又如何能混为一谈?!”
付拾一反问他:“为何不能混为一谈?”
钟约寒已经说不出道理来,反正死犟:“就是不能混为一谈!”
徐双鱼的娃娃脸皱成一团,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在中间忙得像陀螺:“师兄消消气,付小娘子消消气——多大点事情,不要吵了……”
徐双鱼求救的看向李长博。
李长博却纹丝不动,自顾自的沉思。
付拾一此时轻喝:“好的东西,不往下传承,不让更多人学会知晓,迟早就会断代!”
“自古以来,仵作都是口口相传,怎不见断代?”钟约寒冷着脸,语气也不好。
付拾一质问:“你师父有几个徒弟?”
钟约寒:“三个!”
“你们三个加起来,敢说学全了你师父的技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