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娡将三人的神情一一看在眼里,若说乔梦萍是直肠子,那么乔梦莲的肠子不过比她多了几道弯罢了。
至于安静,许娡心中冷笑,估计连乔梦莲都看出她在说谎。
还说什么内急,应该净手是假,避祸才是真吧。
让她当着宫吟飞祖母和母亲的面,当着诸位侯伯夫人和媳妇的面,不顾形象的跑出来,她以后还要不要嫁人了?
她不像乔梦莲和乔梦萍,有国公小姐的头衔,就是痴了傻了也有人挤破头去争抢。她不过是个小小佥都御使的过继女,想要出人头地,就必需攀上高枝。
但她心里的高枝只有宫吟飞一个,其他的还看不上,这就难办了。
为了能够配上宫吟飞,安静何止付出一点半点?光是双面绣就学了整整三年,这还是在她有天赋的前提下。
结果换来的是什么?不学无术的商贾之女!
这个真心不怪许娡,她是有一技之长的,只不过不适合她的身份罢了。
一行人顺着湖边的堤岸缓缓前行,伴着和煦的春风,观赏岸边新绿的杨柳丝。
这个时候,鸟儿已经从南方飞回来了,在树上叽叽喳喳的,更添了一丝生气。
远处,一座朱漆拱桥横卧湖上,不时有青帷小马车从桥上驶过,许娡遥望过去,就是不知宫吟飞坐得是哪辆马车。
走了一会,由一条曲径通幽的石子小路绕至由青石铺就的大道上,百步之后向右拐了个弯,便是一条看不见尽头的彩绘长廊。
许娡倒不觉得新鲜,眼观鼻鼻观心,亦步亦趋跟在人群之后,直到花厅。
花厅位于后院正中,是一座三合院式的建筑,是国公夫人专门用来招待女眷的地方。院内摆放着牡丹、芍药等,象征富贵吉祥,寓意美好的名花。
许娡注意到这些花都是盆栽的,而且也不是花季,想必是在花房里开了花才拿出来摆的。
国公夫人在安排坐席时,考虑到许娡虽然跟宫吟飞订了亲,但到底是未出阁的姑娘,所以还是将她分到了西厢,跟各家小姐们坐一桌。
可在各位小姐眼中,她又有些不入流——因是商贾之女,都有些瞧不起她。
许娡也都理解,但见她们自持身份高贵,也不在乎,反正她是来吃饭的。
吃饭的时候,东厢房的年轻媳妇纷纷跑去正房向夫人们敬酒劝菜,热闹非常。
相反西厢房却是落针可闻,连碗筷的声音都听不到。
许娡虽然没有吃饭咂嘴或是碗筷叮当响的习惯,但是压抑的气氛她有些受不了,难道深宅大院都是如此?她不禁看向右手边的宫若楠。见她也是形同嚼蜡,这才默默放下心来。
所谓春宴,不过是积年的惯例。
几个大家轮流着张罗,前年是永宁侯宫家,去年是定安侯沈家,今年轮到了护国公府乔家来办。
筵席一散,众位夫人小姐移到偏厅喝茶。
不一会,一个大丫头恭敬来禀:“戏台子那边准备好了,请夫人小姐们移步出云台。”
出云台,即是护国公府内院女眷们看戏听曲儿的地方。
此次国公府特意花重金请了全福班的名角尤彩云、葛小香等人来唱。
一干人等分主次落座,台上便开了锣。
许娡有幸坐到了宫家老太太身后的第三排,仅次于国公夫人和宫家太夫人等人。老太太只要回头便能看见她,相比于安静和宫若楠坐的西北角,算是相当体面的位置了。
国公夫人深知宫家老太太喜欢热闹戏文,便接连点了几折诸如《大闹天宫》、《刘二当衣》等戏来讨老太太的欢心。
老太太自是看得津津有味,笑口大开。
但许娡并不喜欢谑笑科浑的戏码,为了不让自己犯困,只得坐在座位上嗑瓜子。
一盘瓜子很快就被许娡吃完了,许娡不好意思地看向一旁服侍的丫头,丫头会意,便又给她盛了一盘来。
瓜子磕了三盘,戏也听了三出,宫家老太太有些乏累,便先行离了座位,到屋里歇了。
国公夫人客气地让宫家太夫人也点一折戏来听,可太夫人却将皮球踢给了许娡,有意试她一试。
许娡这厢被点了名,忙拍了拍手上的瓜子皮屑,接过戏单来看:《鸣凤记》、《窦娥冤》、《南柯记》等等。
许娡这辈子生在富贵人家,戏文看过不少,但她一个都不记的。或是想起了情节却不知道名字的,或是看了名字却不知道情节的,着实苦恼。
宫若楠有意帮她一帮,但奈何间隔距离有些远,若冒然起身过去又恐惹了嫡母不高兴,在座位上急得跺脚。
许娡耳力过人,自然是听到西北角的焦急声响,不免心中又对宫若楠喜欢几分。
她端着戏单,却并不急着点戏,而是在分析太夫人的意图。
若说,单从点个戏文就能将一个人分析出一二来,倒也省事了。
估计太夫人是想试探自己为人处事的能力以及个人的品味罢了。
这样一来,倒也简单。
倘若她刚刚推诿谦让的话,太夫人就会觉得她太过小家子气,不配做她的儿媳妇。
但如若她立即点了脍炙人口的戏码,太夫人又会认为她妄自尊大,且平日里玩乐无度,更是不配做她宫家的媳妇。
总之,婆婆看媳妇,若看得上的,怎么都好;若看不上的,即便是仙女下凡,她也会嫌出个一二来,古今皆如是。
所以呀,许娡只消大大方方,认认真真的看戏单,待众人的耐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