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纷扬扬的粉色花瓣从树上落下,靴子踩在上面,发出极其细微的声响。空气中,有淡淡的幽香。
男子一袭月白衣衫,穿过重叠洒落的花瓣,缓缓的走到树下的石椅上,一股冷意和酸涩,在寂静的夜里,就那么猝不及防地伸进了四肢百骸,久久不散。
“这根本就是你们设计好的对不对?你一直在利用我?”
“你苦心孤诣那么久,就是为了解下我的防备,让我傻乎乎地把你当自己人,你不让我走,不是因为不舍,而就是为了昨天,利用我引楚之凌出来,从而将他杀死,是不是?”
眼前浮现出女子的脸,苍白而尖瘦,眼眸如同暗夜里的星辰,寥落,失望,而残忍。
在她心里,他就是这种人吗?完全不考虑她的感受,完全就是一个没有原则的卑鄙小人。
罢了。晏湛唇角勾出一抹苦涩的笑意,大概,缘分已尽。
只有他一个人在想曾经相伴而行的过往,那些点点滴滴的琐碎,他救了她,她一脸动容,他伤心失望,她跟他道歉,他想要救出皇帝,她彻夜不眠为他谋算,为他冲锋陷阵,新婚之夜,他趴在桌子上休息,她说跟她一起睡觉没事的。
那些柔软的过往,自她走后,无孔不入地侵入脑海,而他,淡淡的微笑过后,是再也不想触及的哀伤。
“大人,水已经备好了,您去沐浴吧。”
成垣走过来,恭敬地说道。
晏湛愣了一下,眉头微微地皱了起来,淡淡说道:“稍后便去。”
“大人。”成垣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他抬头,眼眶通红,“属下去叫少夫人回来吧,告诉她您担心她的安危,背叛皇上给她偷来解药,告诉她其实您从来未曾利用于她,告诉她……”
“有什么用呢?”晏湛突的一笑,深黑的眼眸仿佛有雾气弥漫,“在她的心里,永远有人比我更重要。”
“大人……”
“只要她活着就好吧。”沉默了一下,晏湛眉目淡淡地说道。
冷风突然地刮起来,零星地下起了小雨,树上的花瓣脱离枝干,落下来,噗的一声轻响,砸在男子肩头的衣衫上。
“大人,您何苦……”
成垣跪在樱花雨中,脑海中闪过很多片段,他想,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天。
皇宫传出天牢爆炸的消息,他去报告的时候,晏湛正坐在窗边,脸色苍白。
成垣走过去关上了窗子,问晏湛:“大人是起得如此早还是一夜未眠?”
晏湛终于发现他的存在,皱起眉头问道:“辛越她,回来了没有?”
成垣疑惑道:“少夫人这么早就出去了吗?”
晏湛没说什么了,淡淡的表情中夹杂着一丝落寞,随后又问道:“你来,是出什么事了吗?”
“属下接到消息,皇宫天牢爆炸,楚贼和其前来救他的心腹手下,应该已被炸亡……”
“你说什么?”晏湛激动地冲上前来,一手抓住成垣的衣领,几乎是吼道,“天牢爆炸?”
“是的。”
“有生还者吗?”晏湛艰涩地动唇,仿佛每一个字都要用极大的力气才能说出。
除去年少时候父母惨死,成垣从来没有看见晏湛如此激动过。
成垣很小心翼翼地摇头:“在兵部最新研制的烈性火药轰炸下,天牢十八狱卒,五十侍卫,三百四十八囚犯,及约莫两百人数的楚之凌手下,据说已被全部炸死,无一生还。”
嘭的一声,晏湛摔坐在地上,整个人仿佛陷入冰河一般,形容枯槁,脸色苍白得吓人。
“大人,您这是怎么了?”成垣惊慌地走过去,想扶起晏湛,发现他整个人冰得仿佛没有温度。
“是我害了她,我应该禁止下人将楚之凌身在天牢的消息说出去,我更不应该把进宫的令牌放在显眼位置,故意让她拿到……我应该想到的,我当时怎么就猜不到皇上的意图呢,围点打援,他是要拔除楚之凌的心腹,可是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晏湛的声音很低,像是喃喃自语,瞳孔异常涣散,整个人仿佛陷入一种病态的绝望。
“大人您……”成垣有讶异,有担忧,更有说不出来的惊慌。
“成垣,她死了……”晏湛呆呆地看着成垣,像是一个迷失了方向的孩子。
那个时候的成垣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心里太有怨,为什么那个女人就不能体谅一下晏大人的心情,为什么要背叛晏大人,跑去救那个海盗,晏大人待她如此情深意重,屡次救她于水深火热,甚至连皇上的命令都能忤逆,暗中给她令牌出入宫廷,只为了让她达成所愿,她难道瞎了眼,看不到晏大人的好吗?
后来,晏湛一直卧病在床,直到听到有消息说,有一男一女趁着马乱,跑出了皇宫大门,他才想到什么似的,恢复了一些元气,随后着手派人搜查那两人的下落。
刚才终于找到,但是晏湛什么都不愿意对那个女子说。
成垣看得憋屈,晏湛从小便是如此,什么都藏着不跟人说,一直都是以一副谈笑风生的模样面对众人,高雅恍若明月,真诚宛若桃李。当看到晏湛终于有了喜欢之人,成亲,成垣是非常为他高兴的,只是,现在,樱花伴雨,他一个人孤单地坐在树下,等一下要面对的,还是最让他痛楚的事情。他就那么一个人。
风吹得大了些,成垣打了个寒战,记忆倏忽收拢。
零星的小雨洒下,落在男子清秀如画的眉目间,如玉的面颊上泛开苍白。晏